“你觉得,什么是牺牲?”
“牺牲?我觉得那是为了正确的事或者有意义的理想献出生命的伟大行为!光是说起这个词就能让人感受到悲壮的史诗感,由无数的诗句想到无数的英雄伟人,又想起在人类的历史上不能被忘记”
“那么。”
中年人停下脚步,低下头牵住长衫的下摆,抖起一阵风,扰动庭院百年以来的孤独。
“你觉得我们的死去会是牺牲吗?”
“怎么不是。我们去到深渊之下,破解死亡之谜,为所有的生命指引去往彼岸的路途,防止他们被拉下深渊。”
年轻人越说越起劲,他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本鲜艳夺目的红书,举起来向中年人展示。
“我们还……”
“行了,我听明白了。也希望你……”
中年人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可恐怖的怒吼掩盖了寂静。
中年人把话咽回,然后推开青年,伸手撕开自己的面皮,血淋淋的面颊渗出无数的血线,血管勾结成扭曲的面具。
而面具后,是一具不断膨胀的怪物躯体。
惨烈的厮杀就此开始。
回忆也终断在此刻。
带着兜帽的男人停在了书店门口。
“就是这儿。”
男人把手机拿出来确认,随后推开书店门。
风铃在响。
“有人吗?”
放下兜帽,男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就自顾自进到书架中翻找起来。
“在哪儿?书在哪儿?”
走过林立书架,男人一眼扫过所有书籍,却没发现那隐秘之物的所在。
男人紧皱眉头,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仔细翻找了一遍,最后将目光投向柜台。
男人走过去检查。
“灯下黑。”
他无语的说,随即从一摞书里挑出了那本灰败的牛皮书。
男人轻抚书面。
他在确认。
然后打开书。
当书打开时,孤独滑行到无言的死寂中,数万枚文字腾空而起,又似暴雨般落下,落下时被砸碎得四分五裂。
这些部首偏旁的尸体堆积成海洋,在这条倒流的瀑布上形成了另一个湖泊。
直到黑色的海漫过整个书店。
姚行之才有所动作。
他先是拨开满溢身前的字体,然后深吸一口气。
凭着那种怪异的直觉和臆想,他向下潜去。
书店好像被置换成了另一层时空,在这窒息的海底,无声是唯一的旋律,而这旋律像一篇永无止境的乐章,而姚行之就在这样的旋律里舞蹈,向下,更向下。
一直向下。
无需呼吸。
直到最深处。
“呼~”
姚行之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他跳起后没能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但姚行之没有马上爬起身,他掐住自己的喉咙,感觉到了窒息,他想要咳出些什么来。
姚行之干咳了半天,感觉那东西还卡在喉咙里,但他快把肺都给咳出来了,依旧没什么用。
“姚哥,你怎么了?”
陆冶怜急忙从边上跑过来,扶住姚行之,拍打其后背。
撕裂之音,是纸片还是物体?
姚行之强忍喉咙的不适,扭头死死盯住陆冶怜。
“你……”
恍惚中又有幻觉叠加。
话没能说出,因为从口中吐出的字体还沾着血。
看到那字时,一切都明朗了。
陆冶怜紧抓住姚行之的手臂,声音颤抖。
“姚…姚哥,你,你也有那本书?”
“你……”
姚行之瞪大双眼,蔓延的血丝攀爬上眼球,视线被侵吞,那求生的本能从心底升起,驱赶了理智。
臆想完全占据了他。
“吃!”
“姚哥!”
惨叫和黑血溅出另一场恐怖电影。
“你看见了吗?”
碎裂的镜面在昏暗中还能折射微光,这如萤火般的光亮抚过男人的面庞,好似掀起面纱。
姚行之仔细端详着镜面,他的指尖拂过每一片破碎镜面,那面中有同一个人的面容。
从出生到死亡,从弱小至强大,姚行之的所有行为都映射其上。
他们都存在着。
正经历过去。
下潜、被杀,幻想还有那怪异的病症……
“我没看出不同来,一如既往的循环,毫无改变。”
姚行之摇着头,退后几步,抬手拉起天蓝色的帷幔,下一刻就要将镜子遮盖。
“换个方式吧,别着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改变发生了,这是一个机会,打破命运的机会!”
姚行之回头深深看向发出预言之人。
“希望你不是每一次都如此说的,你应该清楚,比起我,陆冶怜那家伙更不会放过你。”
“我比谁都清楚,毕竞”
空洞的深蓝片段中露出半张脸,那如玉的白面足以令任何人心动,“我才是欢愉之死,我才是让那些他在乎的人死得那难堪的人。”
“你知道就好”
姚行之闭上眼,黑色的符号浮现半空,随后冲入他的皮肉,脆响与某种血肉的蠕动声交替响起。
慢慢地,血脱皮骨离肉,
白骨生长成了巨大的怪物,它扭动着脊椎,牵引着二十四根助骨,这些助骨都好像是齿轮,拨动着自身,咬住软绵无力的躯体。
一种恐怖而张扬的艺术在此展露真容,而它蕴育出来的魔鬼举起了白骨巨手,满是镂空的手掌心处,两颗跳动的血肉珠子正以某些惊人的视角观察镜面。
世界在缩小、而镜面在放大。
有那么瞬间,姚行之感觉自己又进入了《星际穿越》中表现出的超立方体空间。
只不过这扭曲的时空更令人目不暇接。
手骨如鱼,叼珠戏命,违逆时间,游走过去。
无数缠绕勾结的线如饿狼般,从两颗肉珠里横奔而出,它们妄图找寻那时光中微不足道的改变,以此来填饱无数次循环产生的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