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赵煦知道不会有人骗自己,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在赵国,蔺相如被称为第一勇士。山东六国的人都钦佩他的勇气,钦佩他哪怕面对强大的秦王,为了国家利益也不愿后退的勇气。
但是这位在史书上留名的英雄,已经垂垂老矣。
从赵煦进入庭院开始,老人剧烈的咳嗽声便没有停止过,听的赵煦揪心。
“蔺公,您毋恙?”
赵煦看着面前这位须发灰白、干瘦如柴的老人,请他一同前往王宫进谏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以晚辈之礼拜见。
“我毋恙。”蔺相如哪怕跪坐,也需要家臣扶着,一手搭在矮几上,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遍布皱纹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年轻人,赵国未来的王。
“煦听闻您身体不佳,特来探望您。”赵煦挤出微笑道。
“有劳太子挂念,我很好。”蔺相如声音很虚弱无力,却带着历经沧桑的沉稳。
接着他又缓缓开口道:“太子是为了长平的事而来的吧?”
赵煦没想到这位老人竟一下子看透了自己的目的,但又想到对方的身份,对方被勇气之名掩盖的睿智,赵煦又释然了。
“是的,蔺公。秦人在邯郸散布谣言吹捧马服子,又收买了很多大臣在父王面前进言。”
既然被看穿,赵煦便不再纠结,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马服子此前多为马服君奢的副将,独自领兵的经验不足,更不曾同时将数十万人!”
“我听闻前线士卒无不思乡,而秦人却秣马利兵,意图一战而灭我赵国!战意此消彼长。”
“蔺公,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父王又换上马服子去接替廉颇将军,加上前线士卒无心交战,此战恐怕…”
赵煦深深下拜,诚恳道:“还请蔺公为我赵国百姓,助我劝父王收回成命!”
屋内安静下来。
萧瑟的秋风吹动屋外庭院中的老树,吹得枯叶哗哗作响。
许久,蔺相如才缓缓开口:“听闻昨日赵括从太子府中愤愤而出,太子应该是劝过他了吧?”
“是,但马服子不信。”赵煦无奈点头。
蔺相如苍老的声音道:“赵括名声虽大,但是赵奢在世时就曾说过,不可使其为将。”
“我听闻此事以后上奏反对,大王置之不理。”
“连赵括之母也是上书反对此事,大王依旧置若罔闻。”
“太子,您觉得这是为何?”蔺相如突然有些悲伤凄凉,自己说出了答案:“如今,我赵国还有谁能为将呢?”
“廉颇屡战失利,损兵折将至使多位都尉被俘,如今坚守不出,大王对此早就不满,几位大将中,赵奢已死、乐毅老迈已不能饭、田单虽为国相,却归复未久不被信任。”
“太子,你说,除了赵括,赵国能带兵打仗的将领还有谁?”
赵煦默然。
他不过穿越过来三天而已,对赵国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却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
他没想到蔺公已经反对过了,甚至连赵括的母亲也反对过了,依旧没能改变赵王的决心。
更没想到,能带病打仗的将领老的老,死的死,偌大的赵国竟无人可用。
“非要换将不成?”赵煦问道:“廉颇将军虽然不能取胜,但是带兵退回应该不难办到。”
他心中思忖,如果四十万士卒退回本土,应该也算是完成了系统任务了吧?
“咳咳咳…”
蔺相如却被逗笑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引得一旁服侍的家臣对赵煦怒目而视。
“两年前,韩国不敌秦军,韩国上党太守冯异率上党十七城投赵,满朝大臣无不劝谏,担心接纳上党会引秦来攻。可惜大王不听,派廉颇率军进驻上党。”
“才有了秦军大举进攻的事。”
赵煦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当初接纳上党,平原君赞同,平阳君反对,”蔺相如苍老的脸上露出悲伤之色,“最终,大王采纳了平原君的建议,却也因此把赵国拖入泥潭里,可是谁敢指责大王?谁会指责平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