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朋友多吗?”
“小的时候很多,搬到这破屋来以后就渐渐少了,他们大概不喜欢门口臭水沟的味道吧”
林少没有说话,郭芒也没有说话。唯有一弯月牙透过破了个窟窿的屋顶偷偷照了进来,明月窥人,人在望月。
“喂,你有多久没抬头看看夜晚的星空了?”林少喃喃问道,似乎在问郭芒,又似乎在问自己。
“唔,很久,很久,很久了”郭芒裹着毯子沉沉睡去,像一个疲惫的孩子。
寂静的夜空中,两颗星星在月牙上方一闪一闪,勾出了一张玩味的笑脸,俯视着不变的江湖和不老的古城。
一样的夜晚,不一样的夜色。
....................
郭芒醒来的时候,屁股有些痛。当然,屁股痛只是因为昨晚睡在硬邦邦的土地上,和林少并没有关系。林少的屁股也有些痛,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没有屁股不痛的。
半上午的时候,两个屁股痛的人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木桌前的椅子上。
“我想,我们该吃早饭了”林少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屋子的主人。
“哦”郭芒一脸睡眼懵懂,歪歪斜斜的出了主屋门。少顷,院边角上后厨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相碰的声响,院曲响起的时候,悠扬的宫商角徵羽,勾动着酸甜苦辣咸,落在林少耳中,如同仙乐一般动听,连他的肚子也忍不住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一起鼓瑟齐鸣。
有人说,美食是凝固的音乐。
美食上了桌,音乐没有凝固,林少凝固了。
这个盛美食的盆林少很眼熟,因为他昨晚刚用它洗了脸。
盆里的美食林少观察了半天,发现自己书读得比郭芒少。
林少很少问愚蠢的问题,但这个愚蠢的盆却让林少第二次指着虚心请教:“郭兄,这又是什么鬼?”
“面盆”
面盆,对于郭芒的意思就是洗面的盆以及...吃面的盆。
郭芒饿得说话都懒得再说,手中一只勺子一双筷子,思索了半天把筷子丢给林少,拿起勺子在盆里面一阵狂挖,挖到什么就扔进嘴里,有面条一样的长形之物,有饼一样的不规则之物,还有....像一坨什么的不可描述之物。吃到舒爽处,又舀起盆中灰白色的汤汁状液体,滋遛滋遛的吮吸起来。
林少发誓,就算在半个月前,落日平天城外,面对异族第一高手微生鹤语的时候,也远远没有这种膝盖欲跪的无力感。
“你平时就吃这个?”林少的脸色开始发白,惨白,比涂过粉的扶桑艺伎还要白上三分。
“怎么可能?”郭芒眼睛一瞪:“你以为天天都有朋友来吗?这些可是厨房所有的存货,一锅炖之”
“朋友...”林少摸了摸鼻子,开始苦笑,他似乎没有理由再去拒绝。
“不过,这些玩意看上去不太健康”林少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如同新娘子在脱光衣服前最后的挣扎。
郭芒虎目又是一瞪:“一个人若饿得跟野狗一样,还他妈在乎健康?”。
“有道理”林少下完结论,伸手从郭芒手上夺过勺子,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了铁盆中。
当林少把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脸盆已然比野狗舔过的还要干净。
郭芒对着泛光的脸盆开始发愣,他第一次看到吃饭比他还恶心的人。不过眼神却渐渐亮了——一个客人,吃光主人的菜,对于主人来说,是最大的尊重。
“味道还不错”林少优雅地咂了咂嘴:“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嗯,看上去反胃,偿起来还是有点风情的”
郭芒笑了,居然有人用风情两个字形容他。
“所以”林少微笑:“我决定交你这个朋友”
“我好像很荣幸?”郭芒又忍不住想笑,特别瞅到林少一本正经的神情。
“你确实很荣幸!”林少确实在一本正经。
有个人,砸破了你遮风挡雨的屋顶,睡了你唯一的一张床,把你后厨里的存货吃得干干净净,不仅没说一句对不起,也没说一句谢谢,居然像守财奴抠出三五个铜板一样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决定交你这个朋友,然后还觉得你很荣幸。这种奇葩,郭芒以前实在没有见过。
但事实是:这两人,从盆友,成了,朋友。
不过,还有一个事实是:屋顶破了,必须要修,需要钱;林少受伤了,伙食要跟上,需要钱;郭芒是个穷鬼,没有钱。
面对这种劳力紧缺的情况,林少解释了一下:自己半个月前为拯救苍生和坏人打了一架,受了不轻的伤。然后从天上掉下来内脏又被震了一下,雪上加霜,目前只剩下一成不到的功力,起码需要静养四五个月,搬砖劈柴的活干不了,没办法去和郭芒挣钱。
郭芒替他画了个重点:只讹人,不干活。
林少又解释道:“我本来有两个包裹,一个就是桌上那个,里面是无价之宝,可惜不能换钱。还有个包裹掉下来时不知道落哪去了,那里面有几百两金叶子,哎,不然...”说完这话的林少一脸惋惜。
嗯,几百两...金叶子;嗯,他还拯救了苍生...呵呵。
郭芒已经习惯了林少无休无止的吹牛皮,他睡觉的时候吹,吃饱饭以后吹,喝水的时候还在吹。
“我去借点钱吧”林少一杯水见底的时候,郭芒面无表情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