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以后,郭芒才知道,这世间最深的,不是人心,而是套路。
林少嘴角裂开一丝笑容,像五六十岁的杂货铺老奸商,终于等到了一个牵着五六岁顽皮孩子的母亲。
“哦,原来是手指折了!”林少翘起腿,悠然不语,眼睛却定定地看着的郭芒的腿,粗腿,孔武有力的粗腿。
郭芒脸色变了,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了多年前,被风雪中倒在他那辆独轮车前两三丈远处慈眉善目老奶奶所支配的恐惧。
他必须要再一次做无用地辩解:“林兄,这不...”。
林少微微一笑,摆摆手:“小弟今日飞坠至郭兄雅居,以天势之力也仅受皮外小伤,却不想兄台神力逆天,轻轻一脚,小弟手指便折了。不吹不黑,此等洪荒之力小弟纵横江湖也是罕见,佩服佩服”。
郭芒一句话噎在嘴边被林少堵了回去,伴随着口水一并吞下。自己送的瓷,含着泪也要眼睁睁看对方碰完。
林少接着又扬手对着郭芒从上而下一挥:“我观郭兄身长体阔,一如套马汉子,威武雄壮,当是豁达好客之辈”,眼中的赞赏之情似垂天之云,笼住了郭芒的心肝脾肺肾。
林少刚摔过的脑子依然比郭芒圆圆的脑子好使十倍。郭芒果然傻呵呵地笑了,像铁匠的大锤砸在刀剑之上一般铿锵有力地声音:“那是,必须的!”
“好!”林少豁然起身,用比郭芒豪迈十倍的声音喝道,:“盛情难却,我便在此小住数日,以养伤势。”
“我...我说了什么吗?”郭芒摸摸后脑勺,硕大的后脑勺。
林少打了个哈欠:“唔,我困了”。
....................
屋内只有一张床,郭芒并不习惯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幸好林少也是这么想的:
林少像只蚕一样蠕动着拱上了床,两手两脚分开,四仰八叉的躺下,身边连条狗的空余都没留。
郭芒不是狗,但现在却像狗一样卧在床下。狗可以乱吃屎,人却不能乱说话,一句话也不能乱说。
愤懑的郭芒伸手在床上一阵胡拽,乱军之中,取得破毯子一条,半垫半盖在身上。
虽然盖着毯子,但郭芒并没有睡意。无论谁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的时候,总是不会睡得那么安稳。
郭芒敲了敲了床沿:“喂”。
“唔”算是回答。
“问你个问题”郭芒饶有兴趣。
“问吧”林少有气无力。
“林少林少,你和少林什么关系?”郭芒笑问。
“郭芒郭芒,你和芒果什么关系?”林少笑答。
沉默,良久的沉默。郭芒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那你从哪来的?”
“江湖”
“江湖?江湖好玩吗?”
“好玩,就是容易受伤”
“哦,那,江湖远吗?”
“不远,出门就是”
“可我的门口只有臭水沟,哈”
“对于鱼虾来说,臭水沟就是江湖”
“那你有名吗?”
“我很羡慕你这么年轻就能认识我”
“....那为什么我只听说过少林,却没听过林少”
“你他妈怎么又绕回来了?”
林少前一句才噙出的一丝傲意,立马被郭芒后一句又带进门口的臭水沟里,恨不得从床上坐起来掐死他。
伤秋的夜晚,丝丝的凉风,江湖的远处,总有一种让人拒绝入睡的诱惑。林少翻了翻身,把头侧到郭芒躺着的方向,迷糊着继续聊天:
“这是什么地方?”
“古城”
“古城?古城好玩吗?”
“好玩,小的时候好玩”
“那,古城大吗?”
“不大,小的时候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