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芒讷讷地望着林少,瓮声道:“林兄...我...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林少歪着脑袋含笑反问道:“你不信?”。
郭芒拼命地摇着头,闷声道:“哼,我不信”。
“不信?”林少一指自己满目疮痍的脸:“那你他妈还不给我拿点金疮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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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受伤的人,要一点金疮药,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至少林少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他遇到的是郭芒,姓郭的郭,光芒的芒。
当郭芒拿着一只比夜壶干净不了多少的面盆端着一盆清水“砰”地一声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林少觉得他身上的光芒更加耀眼了,耀眼地...让林少快要流泪了。
林少坐着,郭芒站着。
林少仰脸斜望着郭芒,才努力使眼泪没有流下来。
“郭兄,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鬼?”林少尽量让自己心情平复一点,但指着面盆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水,洗脸的水”郭芒的语气正常地像擦完屁股要提裤子一般。
“呃,但是,我受伤了,想要一瓶金疮药”林少在讲道理,眼角却开始抽搐。
郭芒笑了,他笑起来像六月的冰咆砸在行人脑袋上,猝不及防地开始,天怒人怨地蔓延开。
“你知道,金疮药多少钱一瓶?”郭芒拿起桌上吃剩的半颗粽子,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若非特制品,一般金疮药在三两银子到八两银子之间,各大药铺均有销售”林少像个乖学生在回答先生问题。
“那你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吗?”哽下冷粽子,郭芒心满意足地抠着鼻子,又问道。
林少快被绕晕了,像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无助地摇了摇头。
“猪肉二十文一斤,我吃饱的状态能有一百五十斤”郭芒一脸诚恳:“你待会背我出去,出门向右,走上两里路,那有个药铺,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金疮药了”。
“不过速度要快点,我想拉屎了,拉完屎的我恐怕就不值三千文钱了”郭芒用抠完鼻子的手指惬意地剔着牙,体贴地加了一句。
林少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之人,一时傻在那里。
林少很少犯傻,在别人犯傻的年龄他已经和各大门派掌门谈笑风生了;
林少很少绝望,即使披雪州大雪山之巅被十三名顶级杀手围住的时候;
林少很少想哭,因为曾经有长者告诉他爱笑的男孩子运气才不会太差。
但眼下,林少不仅犯了傻,而且绝望,而且想哭。
不过最终,林少还是笑了,因为,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一生见过很多怪人:
他见过经常倒吊在横梁上喝酒的、笑起来喜欢皱着鼻子的、死过七次的可爱女子;
他见过一根绣花针破尽天下武学、却喜欢穿女人粉红衣裳、埋头刺绣的绝顶高手;
他见过年复一年上着幼学的学院、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死神附身的恐怖孩童;
或许,还有——别人看他的时候。
这世间没有比怪人更能愉悦人心了,所以,
“所以”林少一指盆中的水:“我只有洗洗脸,然后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郭芒依旧诚恳地点点头:“以我的经验来说,洗洗睡是疗伤最好的方式”
“无论哪一种伤”郭芒又加了一句,头却低了下来。
他的语气明明很寻常,但是月光还是在他的眼底窥出了一抹忧伤,像地上的鲜血,无论你把表面擦得多干净,但侵入泥土骨髓的气息,却一点一点浓郁起来。
于是,郭芒开始擦地,林少开始洗脸。
擦完地的郭芒在喘气,洗完脸的林少在叹气。
林少不停地用手指在身上四处按着检查伤势,不时发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呻吟声:
“哎,好像左肋骨骨折了,点了好痛;喔哟,按下肚子也好痛;嘶嘶嘶,捏着脚踝也痛,明明脚还可以动啊,怎么回事?”。
郭芒沉默了半晌,站起身来,拿起手指往林少胸口、肚皮上戳了戳,问道:“痛不痛?”
“咦,怎么不痛了?”林少奇道。
“你他妈手指头折了”郭芒淡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