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楼开门的时间很晚,都在下午。
这天的暖楼被张大人敲开的。
张大人是这一方的官员,管事的,谁家犯了事,死了人,有矛盾都是张大人决定对错。
我总是能在雅间看见张大人,我这边的姑娘他都熟,这天的他与以往不同,面色有些严肃,柳姨没化妆,衣服穿的都不是那么整齐就迎接了张大人,我在扫地。
“柳妹子,二狗死了。”
柳姨一时间愣住了,看了看整个二楼扫了一圈,又看了看我。
“张大哥,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过来告诉你一声,投河了,这小子才那么大点,可惜了,他家里人都没了,在你这做工,我得和你说声。”
投河了,他与巧艳不同,巧艳被卖了,不过还活着。
柳姨点头,张大人走了,很是威风,身边还跟着几个人。
我见柳姨送完张大人,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寻思着昨天二狗交代的事,我还是要办的,心中也是有点难过,这朋友,又少了一个。
“柳姨,这是昨天二狗让我给你的。”
“啊?你说什么?”柳姨没缓过神,呆呆的看向我。
我把银票递给了她。
“二狗让我替他说谢谢你的照顾,你这辈子的恩他是还不完了。”
柳姨接过银票,叹了口气,把银票收了起来,又坐在椅子上发呆,我扫完地,柳姨也站起身,嘴里依旧骂二狗,“狗东西,短命鬼,废物。”
她没皱着眉头骂,也没笑着骂,面无表情的叨咕着,声音很小,我分明见她眼眶红红的。后来的日子,二狗送的胭脂盒被柳姨放了起来,再也没有用过。
伙计就剩我们三个了,柳姨也没说再找一个,二狗的死对任何人没有影响,要是非要说有,那就是我们三个跑堂的工作更忙了,茶余饭后大家讨论了几天,关于他为什么死,怎么死的,死的样子。
这三个问题,大家显得兴致很高,尤其讨论死的样子,是趴着浮在河水上,还是躺着浮在河水上,身体有没有变大,人是不是惨白,总之大家都没见过,有的人说的言之凿凿,煞有其事,可是他也没见过,他也是听说。
“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选择死呢?”
这是厨房大师傅说的话,这让我想起了波柏,他是生命走到了尽头,而二狗不是,我想想也不对,二狗也是。
这是我认识的人第二个去世的。
我忽然有些想念扎邦与卓娜,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在远方的族群里过得如何,那里与这儿不一样,他们应该也很快乐。
二狗的死,在暖楼里就像往湖面扔了块小石头,泛起一波涟漪,然后,终究是又恢复了平静,柳姨依旧如往常一般忙碌,我们也都没停下手里的活。逐渐的,谈起他的人少了,直到没有人再谈起他。
他像是从没来过,我能想起来他,我也不说,如何证明他来过呢?我想柳姨藏起来的胭脂盒就是证据,不过证明他来过有什么意义呢?我终究也不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