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
又一张符箓被点燃后,他才缓缓说,“有病就要治,即便是这大汉的病,只要有良臣辅佐,铲除奸佞,都会变好的,慢慢都会变好的。”
他咬着牙,坚定的说,“活下去,我们终会见证大汉痊愈的那一天,活下去——”
…
“大哥,你明明施的是医术?为何又要符箓驱邪?符水治病?”
“这是心理上的作用…我们的药,还不足以彻底战胜疫症,但…如果每个人都充盈着信心,他们只要觉得自己没病,那便有机会活下去…至少是多活几年!”
“所以,大哥用这符箓…”
“我不光要用这符箓,我还建立一个教会,就取名‘太平’道,我要告诉他们,凡是加入这太平道的,均会受到黄天的庇佑,均会百病全消,也终会迎来属于他们的太平国度,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有所医,住有所居…人人自由、安康的太平国度——”
…
“大哥,咱们太平道教众已经超过三十万!”
“如今天灾人祸不断,异族连连寇边,国事蜩螗,江河日下…越来越多的百姓沦为流民,加入了我们太平道…他们时常问,大贤良师口中的太平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来到?”
“今年夏天,又是天下大旱,颗粒无收…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听着弟弟张宝的讲述,张角的眼眶微红,双手不自禁的攥成拳头,可最后,他还是松开,用平静的语气回道。
“皇帝和贵人们肯定在想,怎么度过眼前的困难…再等等,再等等…”
“可我怎么听说,皇帝和贵人们夜夜笙歌,皇帝还开设西邸卖官,卖官鬻爵之风不绝,各地税赋繁重,民不聊生…有新教徒讲,在他们乡,即便是在树下乘凉,都需要缴纳凉税,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大汉,还有希望么?”
“有的,会有的,大汉龙脉犹在,天子受命于天,天子是不会不管我们的,天子只是受到了那些奸佞宦党的蛊惑,会有贤臣站出来,止住这国事的倾颓。”
“大哥,那一天…我们还要等多久?教众们…他们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
太平道中,一群新教徒跪在张角的面前,哭诉。
“大贤良师,皇帝新建园林,朝堂的税赋又涨了,我们交不起,便将我们的耕田没收,还有那石碑…那一个个大官家非要建那石碑,难道…一块石头,比这世间黎庶的命更重要么?”
“是啊,朱门每日扔掉的剩菜残羹,都有一大堆流民守在那里,拼命的争抢,如同野狗一般。而那些官人,他们只会嘲笑…这世道,他们能做人,我们就只能为狗,为畜生么?”
面对这些教徒的问询。
张角没有直接回答,也没办法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们。
“你们有谁这两年吃过肉么?”
这…
摇头…
所有人露出那可怜兮兮的眼睛,然后无奈的摇头。
张角的双拳却是不自禁的攥起,曾经他也这样过,但这次的区别在于…他的手终究没有松开,攥的越来越紧。
“其实,我们也能吃肉——”
“人人,都能吃肉——”
…
“我答应你,我们联手,救世——”
“我助你解除党锢,你帮我向陛下求取耕地,还田于民——”
“成交,哈哈哈,我早就说,你这医术不该只医治那些可怜的教徒,你这医术该医的是天下之疾…”
“阁下出身汝南,四世三公,门生故里遍布天下,当不会骗我,我太平道名为造反,却不是真的造反,太平道只为解救党人,铲除奸宦,只为救民、救世——”
这最后的、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张角的口中深重的落下。
他迈着那坚定与笃信的步伐走出了这里。
直到这时,他依然相信,天子受命于天,是不会不管他们的,天子只是受到了那些奸佞宦党的蛊惑,等待党锢解除,等到奸佞惩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终于…
待得张角走远,却见那密室之中,帷幕后有黑影攒动。
只听得这黑影“哼”的一声,讥笑道:“救民?救世?分田于民?哈哈哈哈…这大贤良师想的倒美!”
帷幕前的声音也在附和:“呵呵,是啊,太平道,不过是咱们养的一条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