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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洵自嘲地笑笑,说:“啊……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花一夕心一突,蹙眉靠近他,手抚上那人的侧脸,紧张地问道:“别瞎说,到底怎么了?”

姜洵用脸颊贴了贴她柔软的掌心,低声解释道:“许是先前发烧的缘故,耳边总是嗡鸣,这才听着声音不对,没事儿的,啊。”

花一夕却没放心多少:“那我去跟宴锦姐说一声。”说罢便要转身往外走。

“哎哎!”姜洵拉住她的手,花一夕不解地转头问:“拦着我干什么?”

姜洵解释说:“都那么晚了,她或许已经睡下了,这段日子没少折腾她,明日再去吧。”

“……好吧,那便依你。”

“嗯。”

姜洵应了一声,突然搂住了花一夕。

“哎哟,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不怕我晚上干点什么?”花一夕也拥住那人,嘴里不正经地调笑道。

“不怕,你想干什么便干吧,反正我如今也打不过你了……”

花一夕听着那人的话,笑意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这么一抱,她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

方才摸那人面颊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屋外沾着寒意进屋,因此触及那人皮肤感到略热。

现下她已恢复体温,可还是感觉对方身上很热,于是赶忙退出怀抱摸上那人额头,果然一片滚烫,花一夕登时有些心急地皱起眉。

“发烧了怎么不说,还叫整日叫我傻猫呢?我看你比我傻多了。”

“又不是烧这一次两次了……”姜洵睁着因发热而雾蒙蒙的眼睛,有些委屈地开口。

花一夕看着面前这人潮湿的眼睛,火气消了大半,她无奈地说:“你不说,难不成要硬扛?不难受啊?”

姜洵弯了弯眼睛,笑得有些讨好的意味:“再抱会儿就不难受了。”

“你呀……唉,那就抱吧,反正我体格好,不怕传染。”

说罢花一夕张开双臂,姜洵扑进她怀中,脸埋在那人颈窝,还用下巴蹭了蹭。

花一夕觉得自己像被一只大狗狗搂住,又像一个行走的火炉。

那人好像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把她圈得严严实实,却又不会用力到弄疼她。

由于靠得很近,花一夕再次闻到了那种淡淡的中药味儿,因为实在是太淡,又很好闻,因此其实更偏向于某种清雅的草木香,和这种拥抱一样,让人心下安宁,舒服到几乎昏昏欲睡。

过了好一会儿,花一夕失笑地拍了下姜洵的后背:“好啦,再抱下去就睡着了,我去给你把药煮了,发起热来总归是难受的。”

姜洵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松开了手,猝不及防被某人捏了两下脸,他佯装不悦地要拍开花一夕的手,那人却早早就轻盈地溜到一边去了。

“对着我还用上轻功了?”

“姜公子自是不明白,你打起人来可疼了,怎么没必要用?”花一夕说完便抿嘴笑着,走到屋角的柜子处,轻车熟路地翻找到一捆药包。

这人,不对,这傻猫每次扯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统共也没打过她几次,全是因为她嘴上没个把门,手上也没个正行,最终还会被那人笑着化去了攻势。

说是攻势,其实最多也不过假模假样地锤一下那人肩膀,偶尔她也不躲,打完就嗷地一声,再可怜兮兮地揉着挨打的地方,颇有宴钊的神韵。

想到这里,姜洵也没忍住抱着臂闷闷地笑起来。他静静地看着花一夕熟练地准备煎药。

其实姜洵前些年几乎未曾有过风寒发热一类的小病,但从他发作过那一次之后,这身子骨就像是要把先前欠下的统统讨回来似的。

因而为了方便,花一夕干脆在屋内安置了用于煎药的火炉,还朝宴锦要了些常见的药材。

本意是想自己照着药方配,没想到宴锦直接把药抓好,给了他们一大堆药包,上面还标注了对应的症状,需要时找到相应的,拆开煮上即可。

花一夕当场感动得不行,连送了宴锦多日她珍藏的好吃的。

宴锦只是摆摆手道:“犯不着那么客气,我也只是想多休息休息,免得大半夜又被你从被子里拽出来去煎药。”

姜洵在窗边倚了会儿,没想到这具矫情的身子又开始闹腾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感受着有些发颤的腿,心想大概是站得太久,累到这位大爷了。

于是认命地坐到床沿,继续看着给炉子扇风的花一夕。

花一夕在关注火候的间隙侧头看过去,就见姜洵乖巧地坐在床上,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跟个小媳妇一样。

不过这话她倒是没有说出口,不然某位面皮薄的公子又要恼了。

煎好后,盯着姜洵把药灌下去,又拾掇了一下,这才终于得以躺回床上。

被子暖烘烘地包裹住身躯,一天的疲惫仿佛都缓解掉了。

花一夕舒服地喟叹一声,姜洵在一旁阖着眼睛,他喝下药后便感到些许昏沉,但听到这声,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那么快就做梦了?”

姜洵转个身,侧躺过来对着花一夕,眼睛懒懒地睁开一道缝,尾音还带着些粘连,像是不自觉的撒娇一样:“嗯……做了个好梦。”

花一夕凝视着那人病气也遮不住的好相貌,默默地想,确实是个好梦。

如果当初她没有替这人承载下那个阵法,日后哪怕她再活上千年万年也永远见不到这么一个人了,所以,的确是个好梦……

姜洵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人的情绪,他清醒了一些,手肘撑起身子,扫视一遍花一夕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但他还是感觉得出来与往日不同。

“你怎么了?”他最终还是出声问道。

她怎么了……这难过看似有些没来由,实则是昨日之事突然闯进心中,勾起了压抑许久的后怕和悲痛。

这段日子她一直守着姜洵,去那人屋子拿换洗衣服时也是一口气抱了满怀,所以那件屋子她后来也没有再进出过。

直到昨日午后,姜洵沉沉地睡着,她并没有困意,想着醒着也是醒着,便去收拾一下房间。

却在犄角旮旯处发现了一叠杂乱的被人撕碎的纸片,于是她捡起坐到桌边开始拼凑。

那封代表诀别的信,就这样一点点展开在她眼前。

支离破碎的字迹重新显现,她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却是越看越觉得心如刀绞。

千疮百孔的纸上,是纯粹至极的不舍、歉疚,以及那些在眼底清清楚楚地流淌却又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

她几度哽咽,不忍再看下去,却又逼迫着自己一字不落地读完,就像自虐一般亲手把刀刃寸寸扎进柔软的心窝。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听到风铃声醒来,没有一路跟踪,没有提前见过那个阵法,没有掐好时机换过位置……哪怕其中一个小节点出了偏差,她不敢想象自己会以怎样的心情来看手中这封信。

夜晚果然容易让人更脆弱,回忆到这里,花一夕已经没忍住红了眼眶,见姜洵愈发焦急担忧,她本想扯出个笑脸,却不成想眼泪抢先一步滑落下来,她赶忙用手背去擦。

姜洵蹙眉轻握住了花一夕的手,用指腹温柔拭去那人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了?”他复而问了一遍,只是声音更低更小心。

花一夕闭了闭眼,深呼吸几下,开口时还带着鼻音:“……昨日……我在你屋子里看到那封信了……”

姜洵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终究还是疏忽了,撕碎之时只顾着赶紧回去守着花一夕,一来二去竟是忘了此事,害得这傻猫平白多难受一遭。

花一夕还在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我之前没有……你叫我怎么看那封信……我连你的尸骨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眼泪仍然不受控制地向下淌。

“对不起……是我的错,小夕,对不起。”

姜洵无措又心疼地碰着那人的脸:“我这不是还在吗,我还在呢,就在你面前。”

他看了花一夕片刻,见那人好了一些,缓慢俯下身子,花一夕闭了眼睛,他吻上那人还在微颤的眼睫。

她一定很难过吧,不然为何眼泪苦涩到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唇齿相依间伴着眼泪,他们于离别与死亡前相拥而眠。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