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即将开学的时候，信息公司的销售经理黄春来给我传递一个项目信息，省税务局需要进一批电脑设备，数量巨大，采购之后将发放到各个分局，黄春来同税务局的基层技术人员有过几次沟通，负责此事的税务局领导对此事尚未有明确意向，只是让基层部门开始收集信息。

黄春来加入我公司也算是机缘巧合，黄春来这名字虽然俗气，可是一个标准的学霸级人物，黄春来老家在奉节县，也是电子科大毕业的二年生，本来分配到重庆的一个光电所，结果一去重庆正赶上重庆百年一遇的高温，连续一个月的高温让黄春来知难而退。回到电子科大拿毕业证书的时候就留在了成都工作，换了几个单位都未找到合适的工作岗位，正好信息公司购买了几台电脑组装的时候，黄春来负责上门安装，和张志浩以前就在学校认识，就被张志浩留下了负责PC端技术。黄春来科班出身，加上自己善于钻研，对PC与网络的技术掌握很快。

税务局的分管领导叫莫子健，川大毕业，年约五十许，据多方了解信息，此人油盐不进，难以交道。黄春来几次曾经想请税务局中层干部约见莫局长都没成功。一时间这个项目没有丝毫进展。

在费了很大力气通过税务局计财处副处长的校友帮助下，终于莫局长答应给我十分钟时间汇报一下公司情况，我接到这个回复也是很为难，要说公司实力，现在的信息公司全是倒爷出身，能有什么技术实力？要说公司实力，更难以企及，思虑再三，我让黄春来写了一份关于普及计算机使用的白话文手册，内容通俗易懂，就是为了给门外汉当说明书使用。

莫局长的办公室极大，一里一外两个大开间，房间内隐有墨香飘过，一时间我终于有了计较。

“莫局长，感谢您百冗之中抽时间接见我这末学晚辈，关于技术上的事情我就不再啰嗦了，只是我公司最近在普及信息化使用推广，计算机对于我国现在大多数居民来说还是个新生事物，哪怕是政府机关接触的相关部门也不多，为此我们专门推出了简易的使用手册，哪怕是一个对计算机一窍不通的人根据使用手册也可以进行最基本的操作，其次我们会针对我们的用户进行一年两次的技术培训和使用培训。计算机虽然是个新型事务，可是根据国外的趋势来看，今后计算机取代手工操作是一个必然，而且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机打税票，手工填制税票的日子必将一去不返。”

当我说到机打发票的时候我看见莫局长似乎稍微斜视了我一眼。

“其实这个计算机技术也和我国的国粹书法艺术一样，书法讲究人书俱老，计算机的普及同样如此，若是有一日普通的税务人员对计算机都如臂使指，财会电算化，税务电算化都是水到渠成之事。”既然感觉到这个莫局长似乎有书法爱好，我也只有生拉硬拽往书法上引导，以求能有某句话触碰到莫局长感兴趣之事。

果然，这句话刚说完，莫局长抬头看我说道：“人书俱老，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懂得一点书法的道理，你学习过书法？”

“这倒没有，不过我经常看我师母习字，听师母说的多了就记住了一些。”

“你师母，你师母还能有隋墨缘的名气大？你是财大毕业的应届生？刚毕业自己就想接这么大的业务，垫资一块只怕就不是你一个小小信息公司能承受的吧？二百万的注册资本实际缴纳资本金有多少啊？”

“资金实力不用怀疑，如果有幸能为税务局做服务，我们可以全额垫资先从国外采购设备安装调试验收之后才收款。至于您说的隋墨缘正是我师母，我的学院院长叫褚孟博，他爱人就是隋墨缘，我因深得褚院长喜爱，经常到褚院长家里吃饭下棋，隋师母因为两个孩子都在帝都读书工作，所以也算拿我当半个儿子看待。”

莫局长上下打量我良久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也不要说我不给你机会，三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我九月十一号要和检察院的张检几个书法爱好者搞一个交流会，你帮我邀请隋墨缘老师到现场指点一下，要是能参加晚宴更好，不能参加也无妨，交流会在岷山饭店的二楼会议厅，下午两点开始，你们能在四点之前到达就行，如果隋老师能到场发言并留下墨宝那自是更好，就算你超额完成。第二，在我税务局未与你公司签订任何书面合同的情况下，我要看到你信息公司账上货币资金不得少于伍佰万元，别问为什么，就算是验资要求也罢，总之必须满足。第三个如果双方合作，价格不能高于市场价，信息产品透明度太低，我之所以一直迟迟未能决断此事，就是深感这信息产品价格浮动太大。”

“陈秘书，替我送送这位杨先生，你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书法交流会的事情如果你有眉目了直接联系陈秘书。”

我和陈秘书互留联络方式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莫局长未免太谨慎了吧，就几十台计算机还用的着如此慎重？”

“谁说的几十台，直属分局五十台，每个普通分局十台，每个地市分局十五台，一共将近五百台。”

“这么多？资金从哪里来的？”

“国家税务总局走的专项拨款，好像听说要进行税务改革，先上一部分设备。”

“那不可能光有计算机没有网络吧？网络这块怎么考虑的？”

“好像是先在直属分局建一个局域网，之后的事好像局长也没考虑清楚，毕竟这玩意懂的人不多。”

离开税务局大楼之后，给老褚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过去吃饭。

专程开车去朋辈餐买了一份卤肉打包，隋师母上次吃过之后一直觉得朋辈餐的卤肉味道不错，顺便去耗子洞张鸭子买了一份卤鸭和凉粉。到了老褚楼下看见楼下停了一辆崭新的捷达，这老褚就是嘴硬，还不是迫不及待的把车提回来了。

一进屋，我四处寻找师母的身影，老褚看我买的凉菜一阵阴笑。

“褚大爷，笑什么？”（四川尊称长辈亦有大爷这个称谓，甚至年轻人也可以玩笑般称呼。）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可惜啊你师母今天不在家，某些人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喽。”

人老成精，老褚看我提的都是师母爱吃的，就猜到我必是有事相求师母。

“确实是有个事情要找师母帮忙，师母不在就勉为其难陪你喝点酒吧，天热就喝啤酒吧？”

“冰箱里有冻的，自己去拿。”

九二年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纵然再迟钝的人也有所感觉，九月开学之前，财大的老师兴起了下海潮，十一位教师辞职下海，创了历年之最。

“十一你有什么安排？”

“十一我可能要去魔都，而且时间不短，可能要耽误一周学业，您老有什么指示？”

“魔都？这么巧？我十一和你师母也要去趟魔都。”

“旅游？你们旅游也不该挑这个点去吧，暑假寒假大把的时间不去，非要赶在十一和游人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