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泛着血红之色的缱越,苦恼的站在岗陵的峻岭之处,他一袭白衣素裹,虽俊逸如秀挺拔如峰,却已经变得皱襞干硬,唯有发鬓双边冉白,显示着风霜雨雪之严厉,他的脚脖也僵,仿佛站在这里,也是一种无奈的奢求。
积石峡宛若一口吞天的蟒兽,不停的吞噬着无穷的生命,他已经填充进去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了,这一战,把他的脾性与不羁,体现的淋漓尽致,相柳的近妖,完全占据了先机,更有无数的妖兽拥趸,那是一群人首蛇身的族群,不但可以趟水入地,更能飞腾流窜,勇猛精进,堪称无敌,对于险之又险的积石峡,它们仿佛鲤鱼跃龙门,化身为龙一般,溜滑轻快,十分的难以纠缠。
如今他也无险可守,无力再战,疲累的倦怠如病魔一般侵蚀他的身体,如若不是附近的平民相助,他们恐怕早也覆灭,而汹涌澎湃的洪水所到之处,早也泛滥,冲塌房屋,损毁家园,更有无知愚民被蛊惑信奉巫蛊之术,认为他们应该朝拜共工,顺应天命。种种暴乱及指责困惑着缱越的身心,令他越来越偏激,前些时候不听劝阻,处死了几名因抢夺饥荒的粮食而酿成悲剧的首领,他们的部下因此投降相柳,反戈一击,让驻守峡门口的要地被攻破,损失惨重,不得已退守上游的一处丘陵。这里地势险要崇山峻岭,更有高台可以俯瞰这几个积石峡。如此士气低落军心涣散,扰的他越来越心烦气躁。
恰恰登高一览,发觉对岸军旗鼎盛,营寨坚竖围筑重重关卡的栅栏,绵延数十里,一旦洪流灌注顺势倾泻过来,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紧皱的眉头深郁,心下喃喃自语的道:“兄长啊不知你的偷袭能否有效,不然此生恐怕难以相见了。”心中猛地一下沉,思绪浮动,想到了另外一层不愿又不得不想的意思,“莫非吾辈只是你们一块登往通天之梯的垫脚石,哪怕牺牲于他,也无可厚非。”想着想着呕气填膺,垂首低吟,双手攥着的拳头死死的抵在岗陵的一块濯石之上。忽然闻听一阵敲鼓雷鸣的密集震荡之声,远远的传来,摄人心灵,却是对岸的军队开始趁胜进攻了,他们乘着碧绿幽莹的竹筏,顺流而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有效阻挡,并抵达岗陵的脚下。
缱越惊骇莫名,虽内心祈祷兄长能率人来援,但心高气傲的他又希望哪怕就这样死了也好。至少不愧为缱家子孙。他们两兄弟无父无母,是神农氏一支的部族首领缱秾将他们捡了回来,抚养长大,所以他们是谁,源至那里一无所知只有两人生命力顽强,好几次从野外谋生的凶兽口中活了下来,带领族人找到食物与栖息之地,所以族中都十分推崇他们两兄弟,甚至在老族长作古后,令他们执掌部族。是正逢共工作乱,所以率部投效。不想今日一战,会如此的艰苦卓绝,被逼入绝境,眼见到处密密麻麻的遍地蛇人,他眼中一片空白。
血红的刀兵屠戮,令岗陵布满荆棘,纷纷逃避的人群和倒地毙命的哀嚎,不断充斥着周遭的一隅,他们的军旗此刻染上血渍被敌方果断的砍断跌落在脚边,若非族中的兄弟拼死过来护卫,缱越顿时就要血溅当场。他失魂落魄的被人拉拽,硬生生的拖离这巍巍耸立的岗陵高台,自甫及入缱氏部族一直勇猛无畏,更有天地共主支派的正容军队,他们也登临这世间权势的巅峰。不料积石峡一战,一败涂地,如丧家之犬的硬生生被救走带离,眼中的不甘与气愤化作无声,淹没在族中兄弟们用血肉之躯趟来的血泪里途里,稍稍的一尝滋味,果然很不好受。
一路风餐露宿,昼行夜伏,来到一片蔓草杂生的狼尾蒿丛,这里荒陌冷寂,很是阴凉森然。山岭悄悄,恍若隔世一遭,不但瘆人心神,更有风声啸厉,这前有荒路后有追兵,顿时将溃逃到这里的缱越一行人映衬的越发峥嵘险厉,风尘仆仆。
染着血色的缱越一脸严肃,他故布疑阵计谋百出让追兵好几次追落方向,但狡诈多了敌人也学聪明了分了好几波来追剿,因此又死伤无数,活着下来的寥寥无几,历经千辛万苦逃到这里,望着他们疾苦又仿徨的血肉面孔,不忍悲怮的他第一次有了想放弃的念头。
这一片草丛没及膝盖快要及腰,幽暗的黄昏如一缕夕阳沐浴在青叶细长的残照上,青光混合的幽黄,犹如连通彼岸的渡桥,荒陌小径,弯弯曲曲,各自平静又细腻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