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浩瀚深邃,留下许多凭思,日间的忘却烦恼,让独自坐在银杏树下的沅娘,娴静舒逸,脑中不禁回想起那个翩翩少年风趣幽默,划船停泊门前,向她居礼告别时的情形。
“今日实在是叨扰了,如有时日定然携礼前来酬谢,”公子若游于岸边揖礼恭谦,这畔依湖边的门庭,除了围着的栅栏像一个院落外,似乎只有蓬檐茅舍下的柴扉关拢着俗世的两人。说到此,轻轻一瞥这座建造在湖畔的茅屋蓬舍,没有轻视,眼中的清澈微漾,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道,“再来看望沅娘。”
敛衣上岸,提着裙裳的沅娘神情冷漠,有些忧伤,隐隐的垂着螓首,当听到公子若游准备拜别,也许诺今后会再来看望她,但矛盾的内心挣扎片刻,又沉默了,她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两人这日间难得的纯挚友谊,而这儒雅的少年也信守承诺,将她未及日暮就送了回来,望着他转身道别离去一路浅滩印迹漉漉留下痕迹的远去背影,渐渐的出了神,她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只是离去时男子满是喜悦之色的脸庞依旧显露着盼望与期待。或许她痴痴傻傻颇为有趣,所以离开时又重新打量了一眼,眼中的奇怪与不舍,惹得沅娘微微皱起了眉头。这般眉黛轻蹙,当真是眷念不已。
虽然耽搁了莲藕的采摘,但似乎愁绪的心结也解,陌生的寂寞又袭来,免不得一丝伤春悲秋,哀莫心殇。此时繁星闪烁,树影的疏影透露出星光点点,一抹忧郁出现在淡恬静谧的脸庞,晕色昏暗,堪堪呢喃,仿佛月下诉心事,只待忆如初。以及石桥上那个女子走过的故事,这个男子公子君雅不知不觉中就偷偷走入了她的心底,悄然无息的生根发芽,又挥之不去。或许这不是情窦初开的微微情愫,只是一种羁旅长邻为友的陪伴,她不认为这是爱情,快到及笄之年的她懵懂,却也到嫁人的年龄了,所以当初父亲的满脸忧愁就是如此,如今想来,谁能够娶她,就此相夫教子,平凡过一生。想着想着,开始迷糊了,就连夜露繁重,湿透了衣襟也未曾察觉。
这时轻轻一声咳嗽,打断了拥怀挨依着那颗古杏树身凝思的沅娘,只听栅栏门外的院墙边,一人攀附着矮墙,出声提醒。
沅娘猛然惊醒,抬起头来,发觉墙外寂冷落寞的站着一人,正是相连旁边毗邻而居一起从小长大的阿哥,这个兄长严肃正直,自父亲病重,一直颇为照顾她们,只是家里贫困,不敢感激,所以两人的感情也就默契搁置,今夜偷偷而来,想必是他的母亲不让他与自己来往,婉约一笑,起身来到墙边,两人相互望了一眼,沉默了良久。
夜色深沉,润湿了各自的衣襟,虽淡淡的有些陌生,但这难得相处片刻的宁静,很是苛求。过了好久阿哥这才缓缓的问道:“沅娘,你可还好,听闻你被放出来了,母亲骗我去县城里贩卖货物,今日才知道你的境况。”
沅娘摇了摇头,这阿哥能够晚上偷偷的来看她,也是足够重情义之人,只是她这样的祸害之身,如何能沾染清白人家,何况她早成了村中之人口中不顾礼义廉耻的水性女子,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她才不能让维护及她的阿哥一家遭受唾弃和伤害,何况他也帮助了她们很多,这么亏欠下去,就怎么也偿还不了了。
长夜难明,阿哥隔着院墙,一脸落寞和哀伤,沅娘已经够苦了,但村里人还是如此伤害及他,苦劝未果之下,他家也遭受了无妄之灾,未免陷入过深,他母亲才让他断绝了与沅娘的来往,何况这下过大狱,又被混混地痞流氓纠缠过的女子,如何能娶,所以这份感情并被无情的压制,看着沅娘瘦弱的身躯及秀丽憔悴的脸,一时不忍,想伸出手来一抚,但又想到他在她受难时从未伸出援助之手,顿时停遏在半空,哽咽无语。
沅娘抿唇一笑,欢快的抬起双手,释然的道:“阿哥,莫要悲伤,你看小妹不是好好的吗,你也回去吧,不然叔母看到了又要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