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摇曳,仅供容下一人,但跨步登上来的公子若游,仿佛如鱼得水,挽袖敛襟,将长长的棹竿拾起,而翩然如云烟软成一团的女子,却局促的退坐船梢,面前堆起似一座小山丘的莲蓬,古怪而惬意,只听远远的似乎渔船艄公清唱,闻曰:
“湖水清清弯又长,姑娘水边浣霓裳。白鹭蓑衣箬斗笠,桃花流水鳜鱼肥。一埃青山一秋水,万里青烟钓湖塘…”歌声清扬动听宛若笛音梵奏,不时沿着烟波浩淼的无尽传咏,极为清徐舒逸。
船梢的女子轻灵娟丽并是翠裙摇曳恍若旧时影的沅娘,她韶华轻误,眉间蕴藏春水的浓郁,全身织纱如梦萎缩成一团,青绿的衣裳裹挟,疑似受了委屈一般,原本她也满载而归,但偏偏那个居礼守节的公子若游玩性大起,像一个小孩子一般提起前襟上船,这般顽劣,能否是因为逃课才将徘徊在这里,想着想着,沅娘捧心蹙眉,赖在尾梢,不去帮忙,看看这人如何撑船行驶。但脸颊一丝羞涩伴随着突然唐突的一抹惊诧,绯红了面靥。远远的渔歌唱吟,犹如提醒,虽隔着晨间的云雾,但若是被人瞧到,又会被人误解甚至诬陷她太过轻浮。以前有父亲维护,但现在孤身一人,任凭欺凌又软弱无力,只是她自持清白,无可辩驳,并紧紧皱着眉头,不敢开口,生怕惹来非议,所以脆生生端坐船末,湖水清澈透明,不断的向身后波光粼粼的破开,原来是船身开始在滑动。此时她愁思忧虑,随风拂拭脸颊,几缕青丝缠绕嵌入口中,轻轻一含,迷离又岁月静好,那一刹那的唯美,如诗如画,让人心醉。
公子若游居立于船头,摇摇晃晃,掌撑着船只,也有模有样,虽不谙娴熟,但也不至倾覆。碧波荡漾,湖水平缓,竟围着山间转弯一行一驶,蜿蜒延伸,越行越远。
“这不是回去的路!”沅娘偎依着船舷,廋曲的背脊匀润俏生生的倚靠着蓬梢,双眸点漆如星,痴痴的看着两岸的排闼,徐徐送来,突然发觉这里较为冷寂,以前虽然来过,却未曾停留此刻畔依湖色,心境有些不同,当即开口询问的道。
船只行驶一阵,渐渐平稳,而徜徉在山水恣意里的公子若游也慢慢掌握了诀窍,小船虽颠簸,而破浪前行的船舷两端水势渐分,听得沅娘疑问,微微笑道:“小生也觉唐突,知道保护姑娘的名节,故寻得这赏心悦目的地方,僻静安宁一舒心结,但看姑娘你,心事郁结催人老,所以这才僭越划船,而且去学堂本就是家里催促,揖拜大儒,既然也误了行程,莫不如今日就索性逃课了。”
沅娘“扑哧”一笑,看来她猜的不错,这人果然是潜逃而来,只是这样耽搁,真的好么,渐渐的她的心防稍宽,随着船身一路迤逦而行,她沿着途经的景色,抬起眉梢,忘却了生活的苦难,岸边树枝延伸,
逐影湖间,稀稀疏疏碎成几分,虽是被动共赴这旖旎风光,但那份愁绪的思慕之情油然而生,走走停停,慢慢的在湖之中。
山青峻岭,一叶扁舟的涂染,勾勒出秀色苍翠的寥寥几笔,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活着,沐浴在一片烟波浩渺浮影流年里渐渐的栖身,一别经年,恍若隔世。
公子若游全身沉浸在湖光山色的氤氲缭绕之中,他一片赤城,俊朗的面孔,洒脱放达,一身俊逸飘拂的长袍楚楚清华,他束发为冠,傲然挺立,仿佛翱翔三万里,东河入海,飞于九天。面对一直沉默不语独自倚靠乌篷船梢的小女子,只有寄情于山水,一消心愁。于是借机问道:“姑娘可否告诉你的名讳,不然小生如何称呼及你,虽然此行只有你我两人,但也如同好友,一起踏青游行,今后再见,不至陌生吧!”
船梢的沅娘一番犹豫,偏首一瞅乌篷,有些怔怔的回道:“小女子阮夷吾,小名‘沅娘’,公子若蒙不弃,可以唤吾为沅娘’。”两人此刻不在陌生,所以隔着船舱,一问一答。
“夷吾,好名字,却也夷光若吾,那么小生就唤你沅娘如何。”若游撑着棹竿,边稳定船只搁浅入挽,边缓缓的说道,此时褒衣博带,秀骨清像,一派旷达羁远,十分娓娓动听。不知不觉山间狭窄,浅滩搁流,一半的沙滩裸露在外,不便通行,并决定弃船上岸,侧首一别,谦逊有礼的问道:“沅娘,这里已经不能走了,我们不如踏步游青如何。”
沅娘低首俯身,一脸羞赧不敢看若游的面庞,此处滩头沙石,绿植冉冉,葱郁茂盛,确实可以踏青郊游,虽偶尔有依稀熟稔的面貌,但好久未曾来到,不禁感叹时光匆匆流逝,那时扑蝶留香,捉蝉于夏鸣,都是幼年的游戏,如今想来淡漠平凡,尤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