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正西说:“我也觉得很意外。他们这么快就把他放了,可又很快把他抓回去了。”
对方说:“是的。前后其实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发现齐乔杉同志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的路线走,而是站在了码头上,向一个客船摇晃他的围巾。就有人跳水了。”
对方说着这些,突然重复着“大豆高粱”然后说:“刚才你说他除了唱‘松花江上’,还特别强调了字号是繁体字三号字。”
莫正西说:“是的。他说的很清楚,好像故意说给我听的。当然,他们也都听到了。他们也知道我的经历。”
对方说:“好,知道了。”
莫正西说:“还有,他们又抓到了一个人,此人我不认识,但看情形,情况可能有变。不知他还知道些什么。”
对方说:“好。不便多说了。我们会采取措施,保护组织安全。”
对方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的上午,申蟠龙拿着一个电文稿突然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说:“听说你的译文做的非常漂亮,这几天,怕你辛苦,还没缓过劲儿来,就没来打搅。但今天,上面实在催得紧。怎么样,帮我们看看,看看能否在那个秦枳提供的这个情报里,找出一两个端倪来。”
申蟠龙说完,把手里的电文稿和文稿下面的一本译文丢在他面前说:“哎,你说,他们这是用什么脑子想出的这一招,明明想说种树,却说插秧,摘豆。让人他娘的真他妈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正西没有触碰摆在他面前的电文稿和译文,他的手指头这几天被他们不知用的什么鬼药,指头尖儿像被马蜂叮过的瘙痒,又无法去挠。这种钻心的瘙痒,令他干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他扫了一眼电文稿上填满了瓜,豆之类的词句。他用左手拨拉了一下,推到申蟠龙那边说:“这就是你们用摩斯密码译出来的电文啊。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哎哟。”
申蟠龙说:“咋,还痛啊。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然后,申蟠龙又觉这样说的有些不妥,就想把自己这潦草的“问候”潦草过去,又说:“谁说不是呢。你瞧瞧这译文。咋看都像农民种地的时令表嘛。哎,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快帮着给看看。”
春墒丢种夏鲟肥,秋雨瑟瑟半簸梅,出没风波西直下,襄曲楚水淹泥腿。
这与日常译文完全不搭的字句,在申蟠龙看的云里雾里的时候,莫正西心头一振,这篇暗示文体,他已多年未见。而这种文体表达的内容是根本不想让收文人知晓其中内容,也就是说这个叫秦枳的人,组织上只是通过他递给另一个懂得这种文体的人而已。
莫正西说:“这个,哦。你说的秦枳,他是个联络员。”
申蟠龙说:“嘿,还真神了,你怎么知道的。哎。真的。他自己也说,他自己也就是个联络员。”
莫正西笑笑,见申蟠龙把一沓子译文往他跟前一甩,就又跟了一句。“他能有这么多的资源和那么诚恳的心意,就让自己去译啊。”
申蟠龙说:“他要是真有这本领,我也不这么着急了。你看,他把经过他手的这些都从家里翻出来了。这小子估计早就想留一手了。这电文的纸张都皱皱巴巴的,但在我看来,就一堆废纸而已。但李队长他们很是在意,把他鼓吹的像抓到一个大人物似的。”
莫正西说:“李队长这不是要表功劳嘛,他的功劳,可也是你们的功劳啊。”
申蟠龙说:“登报宣传,大张旗鼓。这是对那些真的有价值的人物而言的。他秦枳这种人,依我看呐,根本就是个没啥用的大废物。这种在共党那里跑个腿的,我也见过了一两个人。真正要紧的东西,估计根本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肯定是怕他根本承担不起。唉!李队长说是,这几个月来,抓了个最靠谱的一个,要我们好好引导他。听见没有是‘引导’,而不是审问。我看,这他妈的,也是一个白费口舌的。”
莫正西说:“怎么白费口舌。我看李队长说的对。他能把译文译出这么个水平,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不信,你看看。春雨如油,这四个字,他在下面还知道挑字捡音,标注的这两个字竟然是一般人都想不到的‘由头’二字。这应当是不在一般水平上根本想的不出来的。我看,还是按李队长说的办吧。要让他发挥作用出来,咱们还是要用好自己的脑子。嘶——”
莫正西吸溜着,好像还龇牙咧嘴地眨巴了一下嘴巴。
申蟠龙摇摇头,说:“对这种人,用脑子。只怕他是一点脑子也不长哇。实在不行,就让他尝尝苦头。看他能扛多久。我就想不通李队长,为啥‘舍不得’跟他动粗。”
莫正西说:“那肯定是李队长知道,这种人有利用价值。也许他知道,有些人扛得住酷刑,却扛不住……唉,也许,只有李队长知道,这种挤不出屎尿的人,只怕打死了,更无指望了。”
申蟠龙摇摇头说:“你知道吗?他连他见过的人,姓名,长相,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哪有这么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