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莫正西说想出去走一走,益阳云舒看他显得很疲乏的样子,就撇撇嘴,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多能伸能屈的人物呢,瞧瞧那点儿出息。咋就不能像我哥哥那样,上了哪座山,就唱哪座山的山歌。这种森林法则,叫生存本能。实话告诉你吧,你需要跟你的教官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去吧。去吧。出去转转也好,只是要‘绕着的人儿’,记得早一点儿回来。”
跟益阳云舒“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又有小念念这个小活宝儿在中间融洽,莫正西感觉益阳云舒跟自己还真有点儿像两口子了,生活,工作,冷暖彼此间的悉心关照,甚至有了相互的牵挂。他们之间除了行夫妻之事,其他的跟两口子都没啥区别了。
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莫正西接受了益阳云舒的照应,出门先观察了一下街面的动静,他本也没打算走多远,只找了一个电话亭,按照在《时代日报》广告栏里的前三后四,掐头去尾的顺序挑出来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但奇怪,这个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
那个回执单上面给他的信息,只告诉他在《时代日报》上,寻找联系电话号码的方式,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他按照这个方式做的,怎么会无人接听呢。难道是自己排错了数字的位置。
莫正西正这样的想着,却没想到,自己刚挂断了电话,就有人打了过来,不等他说什么,那人就问他:“2月19号的邮包,收到了吗?”
莫正西心里一阵狂喜。
莫正西知道,这是他与中共地下党组织联系的电讯代码。
他说:“收到了,包裹完整。谢谢!”
对方说:“很好。我们以后就用这种方式联系。”
莫正西知道能与组织上取得联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可他心里有一堆的话,要向组织上述说,但他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很有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急情况。比如,被人跟踪,被人窃听。
所以,他要把积攒了很多的话,尽量简短,尽量缩短时间,但必须说清楚。
莫正西说:“我想了解‘家父病危’是不是,只是让我尽快回国。”
顿了一下,他没等对方说话,就语速加快地说道:“我要向组织汇报,齐乔杉同志牺牲的情况,还有齐乔杉同志牺牲前,跟我说我和他在南京接头时,他在门店挂匾上,用纸张扩大的字号。我知道,那个字号是繁体特三号字。他还唱了‘松花江上’,他已经唱不好了,他,满嘴是血,他,瞎了一只眼睛。可他还是唱了,他唱到‘大豆高粱’时,我听清楚了,他一遍遍地唱‘大豆高粱’,我真的听的很清楚。”
莫正西说到最后,喉头有些发紧,哽咽的几乎说不出来了。
对方说:“好,我现在回答你的问题,你在日本得到‘家父病危’是上级启动你的指令,你很快就回国了,这说明正是你领会其意了。”
莫正西想,这应该算是自己误打正着了。
他知道,在做这项工作方面,自己欠缺的实在太多了。他记得,在南京他跟着哥哥苏问湖去顺昌茶楼时,他见到了中共地下党组织里的一个人,也是他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与一个中共地下党的人的会面。
那天,刚从“临训班”毕业的莫正西,就这样被他的哥哥苏问湖推到了一个戴着眼镜,像一个教书匠的中年男人面前,告诉这个男人,这是他有电讯才华的胞弟苏喊江。
哥哥苏问湖说:“现在形势紧迫,希望组织上考虑把这个任务交给苏喊江,相信他能完成的很好。”
那是莫正西第一次为中共地下党组织发送情报,而且,是用的国军的电台。电文很简短。说的都是玉米芝麻的事儿,一句会惹来麻烦的话也没有。
这样的事情,后来,也发生过几次,只是他后来有了专门的电台,很隐秘,哥哥苏问湖不断地调换位置,越来越隐秘,他也是那个时候,有了一个在中共组织的电讯代码:219
哥哥苏问湖给他最多的肯定也只是“嗯——还不错”。
在一次从芜湖回来的路上,哥哥苏问湖很高兴地跟他说“已经批准你加入党的组织了”,只是哥哥苏问湖说“已经批准你加入党的组织”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撤离了南京。
有人说哥哥苏问湖到了重庆,有人说在宝应见到过他。
这样与哥哥苏问湖失去联系的莫正西,根本没有地下工作的经验,在他感到自己缺乏工作经验,心里有些茫然的时候,对方说:“齐乔杉同志本来是完全可以脱身的,他是区委负责人,被他们抓捕到肯定是不会被他们轻易放过的,但没想到他们可笑到会在他身上用‘细胞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