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言点头,男人补充道:“我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稍微懂一点中文。”
男人热情的解释换来的是莫秋言的一言不发,她心中有疑虑,于是越画越快,手上的碳条在素描纸上咻咻地划过,男人的面部和五官的轮廓已经基本完工。莫秋言的眼神在画中男人的眼睛上凝住,在她看来这男人的奇怪之处还不止于此。她的客人群体几乎全是外国游客,而这个男人右手挎着电脑包,中文带着英式英语的口音,怎么看都是一副本地人的样子。更奇怪的是———
想到这,莫秋言像刚刚那样偷偷从画板边缘把目光送出去,视线瞬间和男人的视线交汇。
果然。
以往的客人坐下后大多会微笑,或者把自己认为比较好看的那一侧脸露给莫秋言。而这个男人正襟危坐,脸上异常平静,眼睛平视前方。但与其说是平视前方,不如说是......在盯着莫秋言。
一阵风卷着河上的水汽吹过,莫秋言不知怎的狠狠打了个冷战,瑟缩着裹紧了夹克外套。她手指抠住衣角,不觉又加快了画画的速度。
就在这时,如救星降临一般,头顶的大本钟发出轰鸣般低沉的钟声。四周的游客纷纷举起手机记录,只有莫秋言一下子从折叠椅上弹起来,在画面上补上最后几笔,指指大本钟的表盘,冲男人示意道:“七点了,我下班了。”
说着,她把素描纸从画板上撕下来递给男人,拿过男人递来的五镑纸币塞进兜里,利落地开始收起三脚架和折叠椅,男人却把画纸又伸回了她的面前。
“画的不错,签个名好吗?”
此时的夕阳更红了一些,把素描纸都染成了泛着荧光的橘红色。莫秋言原本蹲着收拾东西,此时沿着画纸抬头一点点看上去,她看到男人的手臂,紧接着就是男人那张年轻的脸庞。夕阳侧着照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棕色瞳孔晶亮如琥珀,极具西方人的深邃,又带着东方人的狡黠和含蓄。
这张脸在莫秋言脑海中慢慢和画纸上的素描交印在一起。她轻轻一笑,把画推了回去:“不好意思,我画画从来不签名。”
话音刚落,她就如往常一般把打包好的画材和画架甩到肩上,一转头趁着绿灯的末尾三两步跑过马路,兔子一样钻进了街对面的地铁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