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呀，您老就不要长吁短叹了，我和老二不是就在你身边，生气伤肝，情绪低落伤心，还是多笑笑好，心里也舒坦的。”

老大李元谨连忙安慰，唯恐老人家想不开，一根筋拧呀拧，成了疙瘩难以解开，悔之晚矣。

老二亦是上前轻轻揉搓老人的肩膀，试图缓解她内心的郁闷，驱散她心头的乌云。

“别揉了，再揉我可就喘不过气来，呼呼呼——”

王梓萱粗重的呼吸使得兄弟俩不敢再有丝毫动作，畏畏缩缩呆立在一侧，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瞧着二人不知所措的傻样，李柯欣噗嗤一笑，暂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笑声哪怕只是抓拍一瞬，却是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瞧，俩兄弟老脸一红，嘴角一抽，掩饰不住的无奈灰溜溜地爬来爬去，想要寻找一处安身之所，视线所及，一片坦途，毫无藏身之地，一块大石哪里找，一丛茂草何处觅，环视一周，徒然无功啊，脚趾扣呀扣，估计都能抠出三室二厅了。

望见老爸拼命使眼色，嘴一撅，眉毛一挑，李柯欣有些弄不懂信号是何意，啥事不能摆到台面上，非要像猜谜似的，猜来猜去，打手势，送口语，使眼色，真是太无语了。

与姐姐李柯欣一般，魏小越也逃不脱被胁迫猜谜的命运。可是，她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见她眼珠儿一转，小心计自然涌上来。

“老舅哟，你这是搞哪出呀，一会儿张嘴不说话，一会儿摇头又晃脑，身上有跳蚤，还是想给姥姥跳支舞？”

魏小越贼兮兮一笑，趁着舅舅还未醒过神，她赶忙凑过身，依偎在姥姥王梓萱身侧，甜甜的笑容染得脸庞粉红一片，逗得老人呵呵直笑。

“就你这小滑头话多，还敢开涮舅舅，不怕他拧你耳朵，打你屁股啊？”

说话之时，王梓萱伸出手臂，食指轻轻一点魏小越额头，眉角含着浅笑，眼里露出深深的宠溺。

“不怕不怕啦，有姥姥给孙女撑腰，还有姐姐和我有难同当呢！”

头高高扬起，羊角辫甩动之际，荡起自信的风流，眼睛微微眯着，似乎特别享受当下豪情满怀、书写人生的高光时刻。

老话说得好，人不能太高傲，傲气冲天时就是重重跌落时，冲得越高，跌得越重，古语诚不欺人的。+

“死妮子，好事不想着与我分享，做坏事就要姐来担当，你的小心思可真不少呢！跑？看我的九阴白骨爪，嘎嘎嘎——”

乐极生悲这事儿结结实实落在了魏小越身上，说命中注定有此劫有些过分，都是嘴贱惹得祸应该特别恰当的。

“饶命，饶命啊，我的好姐姐！看我的虎口脱险脚，瞧我的见缝插针步，嘿嘿嘿，抓不着，抓不着，我是快乐的小飞鸟……”

魏小越灵机一动，险险摆脱李柯欣的抓捕后，洋洋得意奔跑跳跃，扭扭屁股摇摇头，炫耀着自己的能耐，显摆着自己的伟大。

亲情在打打闹闹里愈发浓郁，精神之光在延展，心灵之路在拓宽。

庭院上空，雪花绽放出诱人的芬香，飘飘洒洒，落在井栏旁，绕到房檐下，偷偷钻进桂树枝叶间，偶尔眨巴精灵古怪的眼睛，冲着屋门口看雪的孩童做个鬼脸，真是一种爽心的享受。

年味渐浓，情意不减，庭院里编织的自在时时弥漫，不曾流失分毫，沉浸其中，身体的舒坦，精神的畅快，犹如九天流瀑，洞彻天地，直向最深处流去。

新年的鞭炮方炸响，守岁的时辰纵使已过，压岁钱的快乐宛若飞天的风筝，飘呀飘，牵着流云的小手，荡着妩媚的风车，来去之间，回响拨动心弦的妙曲。

最引人回味的莫过于年货入口的瞬间，舌尖上爆裂开来混杂着多味的麻香，闭上眼睛，呼吸暂时停歇，如梦似幻，游走在香色满地的年货铺子，手指间，唇角处，俏鼻端，满满的温情摇曳不休，舒爽而沁心的小吃早已按捺不住冲动，蹦蹦跳跳窜入你的眼帘。

念及此处，李柯欣喉咙抖了又抖，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眼前不由得浮现爸妈准备年货的情景，那一碟碟的藕合，一盘盘的糖三角，一根根的油条……

父亲李元谨和面时，水温试好才动手，等到醒好面，他将面放到案板上，上下揉，左右搓，或轻提，或重捏，面团在他的手中被“折磨”的无言以对。接着，面刀在手，仿佛蝶儿方翻飞，条条均匀的面块已经横放在案板，有的像三角梅绽放，有的似麻将团独立，有的如报春鸟啼鸣，千态万状，惟妙惟肖。

此时，母亲已将油煮沸，案板上的列兵早已整装待发。三角梅、麻将团、鸟儿们纷纷奔赴战场，或腾跃马上斩杀恶敌，或俯仰身子偷袭在后，或长吟振羽投箭前方，待到鸣鼓收兵，稍作休整，浑然不顾身上似流油般的汗水，便各自回营。

望着形态各异或躺或倚于竹筛的艺术品，虽有些难以下手，馋虫已作怪，李柯欣便再也顾不得怜惜，左手三角梅，右手麻将团，纷纷进入口中，落在肚里，瞬时浓烈的面香、油香，更兼亲切的情味便一股脑儿弥散到四体百骸，舒畅之感，让人忍不住叹声连连。

瞧着李柯欣的馋相，父母摇头笑声不已。

小柯欣亦吐吐舌头以示无辜，心里暗暗道，谁让您们做得好吃，让我欲罢不能呢！舔舔嘴角，揉揉肚子，方站在一旁笑看他们做年货。

炸藕合做工须精致，选料应精良，味道方能嫩爽香酥，只见父亲将两片薄藕轻轻合起，中间夹着茄块或者葱姜肉馅，然后用面粉糊均匀涂抹，“哧溜”一声，轻巧地滑下油锅，一只只藕合油里翻腾，待到藕合遍身尽带黄金甲，捞起沥油后，即可美美地品尝了。

竹筛已是满满的，藕合层叠躺卧，油条整齐偎依，萝卜丸子圆滚舒惬，三角梅等昂首自得。

“啧啧啧，年货啊，是鼻间酥脆的香，是舌尖勾魂的味。怎么就那么让我难以忘怀呢！我还真是个小吃货哩，嘻嘻嘻……”

“想啥事这么入神？醒醒，醒醒——”

游弋在美梦之河的李柯欣正喜滋滋乐呵呵呢，突然感到脚下一沉，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之神才得以回归，回转身确认是调皮二货魏小越后，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内心有些抽搐。毕竟，好梦哪能时时有，今朝到你家，何时再回归，可能成永远啊。

“喂喂，李柯欣，你这是啥眼神，像狼一样，绿油油的，恶狠狠的，谁欠你二百五似的。”

魏小越感到一阵委屈，说话语气自然带着火炮味儿，她暗自嘀咕道：亏我一片好心来相告，迎来的却是驴肝肺，太气人啦，气死人不偿命呢！

吃货本性不能改，亲情味道也要品尝，作为姐姐，李柯欣深吸一口气，缓缓疏散心底稍稍躁动的郁闷之气，脸上挤出一丝无奈而亲切的微笑。

“好吧，是姐不对，行了吧？你也别做委屈样儿，姐向你赔不是，小越越，别生气啦！”

牵着小越的双手，晃向左晃向右，一副小越不原谅就不放手的架势，李柯欣也是放下所有架子，什么高冷，什么孤傲，什么清纯，哪有真诚最好使，真诚是直达心灵驿站的通票，是稀释误解最好的溶剂，是催生幸福最美的阳光。

“好吧，看在你真诚认错、勇于整改的份上，就原谅你这次了，下次……”

未待魏小越话音落地，李柯欣连忙高举双手，面色虔诚地发言：“下次若犯，李晓婉头上就长满脸的痘痘，走路就打滑，喝水塞牙缝……”

“嗯，好好，就这么办！”

魏小越一脸欣喜，耳中传响的誓言宛如朵朵灿烂的花儿绽放，正流溢出一道道清醇诱人的香气，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李柯欣小手轻拍胸口，心里暗暗宽慰：晓婉妹妹，你就先替姐姐挡挡灾吧，不就是脸上多一些痘痘嘛，光滑如丝的脸面太晃眼，凸凹不平、高低有致才是人间最美丽。

“咱隔壁村里有户人家生了一头大象，太馋人了，要是咱们家的就好了，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呢！手拿缰绳，优哉游哉牵着大象逛大街，或者骑在大象背上，俯拾两只脚走路的娃们，可真是一件乐事哩，可惜可叹！”

魏小越神秘兮兮瞧向四周，确定无人在近旁，方凑近小脸贴着耳朵道出惊天大事。

还别说，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状态的李柯欣，蓦然瞪大双眼，眼里透着不可置信的光芒，直勾勾投向魏小越，恨不得扒开她的核桃脑瓜，撬开她的樱桃小嘴，让她发出大道誓言，确信自己所闻是最真，而非虚妄。

“收起你灯笼大的老眼吧，小妹还能对你甩谎言的摆子，真是伤心，伤心得透心凉啊！”

魏小越抹一把眼睛，抽动一番肩膀，好像天大的冤屈降临在己身，不给伸冤她就打滚问责对方，缘何自己深沉的奉献之心换来的却是冷冷的冰雨在身上胡乱地飞。

“不是不相信你，凡事都要证据的呀！再说了，猪生象可是一件大事，可好可坏，说好是因为此为天降吉祥，说不好是因为它可能给家人或参与者带来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