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梓骏带着无限悲酸踉踉跄跄离去后,徒留下一地烂摊子等待有缘人收拾。
茅屋愈加老迈,屋顶本已悬浮的几根稻草不堪忍受浓烟火焰的折磨,眼里含着千般不舍万种留恋,恍恍惚惚地倒下去,再也无力抬头望一眼陪伴一生的主子。
房门在一声“吧嗒”惊恐的嘶哑后,结束了守护内宅的使命,轰然倒地不起,溅起无数尘灰,算是为自己送上最后的践行。
一道风拂过,点点火星跃出灰坑,蹦跳间来回游走,似乎寻觅着什么。一番搜索,一阵攒动,明亮的眸子渐渐升起死灰之色,未待陪伴劝慰,便已经放弃再寻的念头,垂头丧气之下,结束了本应前途光明的征途,带着不瞑的双目横躺在街头巷尾处。
“唉,标志性的建筑不复存在,可悲可叹!”
赵瑞衡收起玩笑的姿态,一脸痛惜。
“谁说不是呢,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崽子,丧尽天良呀,心不知是被狗吃了,还是让猪啃了!”
张月瑶咬牙切齿,顿足不已,望着摇摇欲坠的窗子,莫名的担忧涌上心头。
“郭鸣谦,你最先发现苗头的,快找找是自然引起火灾,还是人为纵火?”
“对,张月瑶提醒的太及时了。郭鸣谦你可要仔细想想,认真找找,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眼瞎了还是心黑了,竟然将咱们村里最美的地方破坏。”
好笑跳脱早已远离了赵迪,闻梓骏满身屎尿的味儿业已逃匿无踪,此时此刻,满目都是酸楚,脸庞尽是心疼,心底愤恨的流泉已然汇聚成悬瀑,正以千军万马之势奔驰而来。
郭鸣谦不言不语,行走在茅屋前后,不时地用木棍挑动草丛,试图寻找引起火灾的凶手。
功夫不负有心人,离茅屋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道亮光跃入郭鸣谦眼帘,惊得他眼球微缩,连忙以手阻挡,唯恐光线太强烧灼了眼睛。
郭鸣谦三步并两步奔至灌木丛前,但见一面镜子悬挂其中,不仔细寻找还真难以发现。
赵迪紧跟一步,凝望着镜子,左瞧瞧,右瞅瞅,上观一次,下视一遍,却不曾发觉其中关窍,眉头不由地攒聚,凝成一丝丝苦恼烦闷。
“想啥呢,这般用力,瞧你眉头都皱褶成大峡谷了!”
张月瑶微微摇动赵迪肩膀,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关切。
“不碍事的,就是不知道这块镜子是谁放在这儿的,你说他是谁掉落的吧,那用绳子吊着又怎么解释呢?阳光照耀下,稍不注意眼睛就被晃得难受。”
赵迪轻声诉说着自己的不解,手指碰触间,微微感到一丝灼烧,吓得她连忙缩回纤纤玉指。灼烧感由指间急速蔓延到指中、指根,手指连心,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心尖儿迅时被拨动,寸寸疼意化作藤蔓遮住了舒爽,带着痛楚点点缠上心堂。
“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任何情况下都要小心为上,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吗?快让我瞧瞧,别是手指被烧伤到神经、烧坏透到骨髓啦?”
郭鸣谦见得赵迪急急回缩手指,眼角频频抖动,快步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说握住对方,将手细细打量,担心之色充盈整个面庞。
“就是哟,看把郭鸣谦心疼的,自己不小心,让别人提心吊胆,该罚!”
闻梓骏不知何时而来,突然冒出头来,可真是吓了大家一跳。
“闻梓骏,你身上不臭啦,洗白白啦?哼,闭上你的嘴吧,净胡扯些啥呀,成天想三相四的,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你这个祸害的影子。”
赵迪瞥一眼闻梓骏,羞愤里带有怨气,更有缕缕不知名的气息一股脑儿投向对方。
“唉,寻宝千万法,保命第一条;莫让伤吊尾,亲人两行泪!”
张月瑶摇头晃脑,意有所指,“赵迪,你可别不服气,虽然闻梓骏话说得有些不入耳,可是道理倒是门儿清的。你做事能赢得大家佩服,风格嘛,可要稍稍收敛些喽。风风火火不是错,却容易掉进别人为你精心挖的陷阱而不自知,甚至还嘻嘻哈哈等待着对方的夸赞,亦或是翘首以待他们的愁眉苦脸。”
听着张月瑶掏心掏肺的话儿,赵迪不禁一愣,随着过往之事的翻页,心中之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悔悟之色爬满面颊,微笑之意散发着迷人清芬,引得郭鸣谦呆立诧然,一时忘却了探究,遗失了清醒。
“真是呆子,傻里傻气的呆鹅!”
赵迪粲然一笑,宛若冬日寒梅绽放,傲雪争春,盎然生发出千种风情;又似夏日里缕缕清风,拂去灼热躁动,送来温和舒惬。
笑意里不带有丝毫杂质,澈然可见心河卵石,更有几尾嬉戏的鱼儿,或佁然不动,藏于细石间;或俶尔远逝,似与游者相乐。舒爽了近日来时时扰乱情绪的自我,消散了日夜间难以深眠的阴霾。可以说,此次醒悟,切实将赵迪带出了她自己营构的愧疚空间,必将让她迎来更加清新快乐的前途。
“回神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一个脑袋两只眼,两个肩膀扛一坨,哪来这么多愣神的?”
一阵嘲弄的话儿惹得张月瑶白眼直翻,直男痨病的称谓放在闻梓骏身上是杠杠的。
“你说话一直不经大脑,还是门儿窗儿的全关上啦,要不怎么口吐芬芳而不自知,惹人生厌欠揍得很呢!”
眼底翻腾嘲弄的波浪,手上却飞起叮咬的大嘴,狠狠地吞咽着绞丝的口水,目中冒着贪婪欲望的火光。
“打住,退后,别靠近我,你这一副饿狼的模样,我看着就瘆得慌。唉,要想老命保,远离张月瑶,古人诚不我欺!”
闻梓骏一边急速移动身体,一边歪着脑袋点评,虽然头头是道,入耳却是刺人生疼。
“闻梓骏,天杀的家伙,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黑不溜秋的乌鸦嘴,还有你那副圆鼓鼓的西瓜面相,磕碜得让人望一眼噩梦连连,你说你怎么就一点C数都没有呢?!”
两个见面不吵不罢休的冤家,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不加以制止的话,从天亮闹到中午,再从午后吵到暮色四合,假若烛光点起,回来个秉烛夜游,夜怼长空皓月,真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嘿嘿,瞧他们俩,真够逗的……”
郭鸣谦一会儿挠挠额头,一会儿捏捏鼻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郭鸣谦,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啊!”
“啊?”
郭鸣谦一脸呆萌,聪明无伦的因子或许看不惯此刻的他,悄悄躲到一旁,找个板凳,寻来餐盘,放些瓜果、瓜子,正惬意地看大片,欣赏此时他那呆呆傻傻的可爱。
“手,你的咸猪手!”
闻梓骏有些忍俊不禁,心里的爽快激起千层浪,迎接着万米高空的积雨云,乐意无边,纵横苍穹。
“噢,噢。”郭鸣谦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清明的思绪重新上岗,糟乱的思想夹尾逃窜,“对不住,我,我就是担心你的手……”
“哈哈哈,我……我就是……就是担心……担心你的嫩嫩的小手,哈哈哈……”
闻梓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那不得狠狠发力,让自己彻底放飞,以报平时对方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仇恨。
“闻梓骏,小心玩脱了,别看当下你玩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不,说不准过会儿就能品尝到自己酿下的苦酒喽!”
张月瑶思索片刻,欲要提醒闻梓骏别玩火,玩火容易自焚。正尽兴的闻梓骏可能没有听出劝诫的意图,或许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像趁着当下,哪怕享受片刻的自在,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郭子,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哪有那么娇弱。”
赵迪收拢住稍稍慌乱的心思,正要岔开话题,忽然听到闻梓骏大吹大擂的爆料,那可真是雪中送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