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叔这次回来就是安顿俊俊,他找了苏支书,说了很久,黄叔还是放心不下父亲和俊俊,可他不知道此时的父亲早已成熟的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黄叔要走了,来了好多人,都是以前的受苦人。黄叔摇了摇苏老支书的手,说了一句:“麻烦你们了,多照应些。”苏老支书先是点了下头,顺势笑笑,才说:“放心哇。”
黄叔只是留下了俊俊,咋就没说俊俊咋办?咋办?!等黄叔走后父亲才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父亲不是不想照顾俊俊,他知道,俊俊是他必须要照顾的,可此时的父亲只有一间房而已,父亲犯愁的挠着头。
其实,开始的父亲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只是激动、高兴,他甚至说他是在做着梦。父亲看着俊俊,心里是酸酸的又是高兴的。但俊俊始终没有说话,她低着眉,只看自己的脚尖,父亲也不知道俊俊在想着什么,多年不见,有些陌生,父亲也不好问,但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他看着俊俊,脑门子上竟出了汗。父亲甚至还想,是不是俊俊不想留下,又是不是俊俊还有自己的想法?父亲瞎想着,‘顽固’的父亲哪有什么柔情,他咬了下嘴,摇了摇头:“她自己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父亲想着,又望向俊俊,父亲才想起来,似乎他和俊俊还未说过一句话,俊俊只是顾流泪,如今的眼眶还红红的。
父亲又看向准备走的黄叔,可黄叔只是又如从前一样用劲按压着父亲的肩,什么都没说,但父亲分明看出了黄叔眼里的肯定、信任。
俊俊的一只手被那个叫云花的闺女捉着。她就是我的母亲云花。此时的云花十八九的样子,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圆圆的身材。云花很会打扮也很爱打扮,红袄绿裤,黑粗的辫子上又是粉色的蝴蝶结。圆眼也是水汪汪的,眉黑黑的、弯弯的,像是画过,浑身上下透着红苹果的味道。云花的嘴像一只百灵鸟,整日叽喳着,此时,她拉着俊俊的手,圆脸上笑容灿烂,红齿白牙一张一合:“俊俊,名字和你真人一样。你比我大,我以后就叫你俊姐了”?因为是初识,云花也是小心翼翼的。
“俊姐,你就留下吧,我们村可好了,你住在我们家,我以后照顾你”。云花真诚的热情着,她有些撒娇的左右摇晃着俊俊的手。俊俊红着眼眶,但还是在脸上出现了丝丝微笑。俊俊没点头也没摇头,头也比先前抬起了一些,眼神里还是说不清。
云花狡黠的眼光看向父亲:“俊姐,你和奎哥从小在一起长大,你一定对他很了解,以后,你多给我讲讲他呗”。说完,又不忘冲父亲笑一下。父亲就突然有些脸红,俊俊的脸也感到了发热,或浑身也开始了发热,不然,脸不会那样红彤彤的。俊俊正要回头望父亲,可好父亲的目光还在望她,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俊俊忙又低下了头。父亲这时才明白过来,他吼声:“俊俊,------!”
俊俊没回声,只是咬咬唇,但眼泪又似乎要流出来。看的出来,俊俊拼命吞咽着、吞咽着。俊俊真留下了。
这是父亲想到的,又是父亲也担心过的,但父亲打心眼儿里往外高兴。父亲想,俊俊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怎能放她走。
瞧瞧父亲的样子,送走黄叔后不顾那么多人的笑和眼睛,忙将俊俊拉回家。这个村子有很多的人还是以前的受苦人,他们对父亲和俊俊再了解不过了,眼前的一幕也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他们的脸上笑着,口中开着玩笑:“奎奎,你黄叔可是把俊俊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俊俊要是受委屈了,我们可不答应”。父亲笑着,黑红的脸膛像正在绽放着花朵,父亲嘴笨,他哪里能说得上什么,只是傻笑着,挠着头。
“好好拉紧俊俊,别弄丢了”。受苦人们又笑说着。
俊俊的小脸通红,越发低着头,但手却被父亲紧紧牵着,但俊俊的心暖了。
父亲和俊俊家的那两间小土房在父亲回来时就已破败不堪,父亲在苏支书的帮助下从新盖起了一间新的,云花她们糊了窗纸,贴了窗花。俊俊怔怔的看着,刚缓过来的眼里又是满满的泪水,俊俊微闭着眼,瘦弱的双肩抖动着。忽的一下又要摔倒,父亲忙扶住。父亲说:“俊俊、我们的好日子开始了”。
村里的人要说坏,那绝对是错的,至少是那个时代的人。但他们喜欢看热闹是真的。村里来个外人也很少,他们平时的生活就是——伺弄着土地、吃饭、睡觉。如果有一个什么新鲜事物,他们定要围观,甚至谈论个半月二十天。俊俊的到来给他们平淡无味的饭菜里添加了新鲜的作料。足够让他们吃上半月二十天的。
父亲忙着给俊俊倒洗脸水,让俊俊上炕,又忙着抱柴火做饭。门口站满了看红火的人,他们依旧笑着、说着:“奎奎,做啥饭呀,缺甚不,缺甚你就说”。人们是真心诚意的。平时见了闺女、媳妇儿就脸红的父亲,此时此刻,倒像是专给堆在门口的人们看的。其实,父亲根本就忘了别的什么,他心里只有俊俊,他心里只想着俊俊!
“有蒸好的馍馍、熬上点谷米稀饭”。父亲大声的说着。好像似乎真有点儿不像父亲本人。云花也在。
“奎哥,用我帮忙吗”?云花也是认真的。
父亲大概是没听见,又大概是忙的没注意听,也就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