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肃捋着自己的胡须,满意颔首,扭头看向一旁的县吏:“宣读案断。”
那吏员起身一礼,拿起已记录好的卷宗读道:永熙十六年,岁在庚子,属鼠,乙酉月庚子日,黎安之浮波村,有二凶徒于村口行凶,连杀三人。为害者反之,杀其一凶。本案之原告李薪安归至家中,见凶案之现场,歹人欲杀之以灭口,追至五十余丈外。李薪安惊慌之际,投火药罐,伤歹人,后其伤重而亡。按刑律第二卷人命卷之第三条:凡行凶杀人者,斩。此二凶犯当为死罪,受害者李薪安反抗,乃情理中事,无罪。”
林肃站起身,自堂上桌后走了下来,站到了李薪安面前:“事急从权,为求自保而击杀歹人,本官判你无罪。”
李薪安松了口气:“谢大人,大人明察秋毫。”
林肃一楞,明察秋毫??好新奇的说法,应当是赞自己能分辨是非黑白吧,这少年竟读过书,他心里一喜,想要招揽李薪安的念头更加坚定,县衙捕快都是良家子弟,身有武功的原本就不多,这次更是损失了两个,据捕头报,这李薪安才十六,就已是炼气境的修为,不管是用了什么办法击杀了洗髓境,那毕竟是击杀了,哪怕有运气的成分在,更别提他还读过书,这是个人才,林肃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子渊小友,请节哀,你家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后你作何打算?”
李薪安心里明镜一般,瞬间明白了为何这位县令对于对于自己斩杀贼人的事高高拿起,却轻轻落下,这位县令刚一上任,就以铁血手腕清扫黎安县官吏贪污,整顿吏治的事情,之前李薪安也听说过,这是一位肯做事的能吏,应当是看中自己修为,想招揽至麾下办差,他心中哀叹,是啊,自己还能有何打算呢,是安葬家人,继续在浮波村打猎为生?家人的惨状
在眼前浮现,还有来自未知名势力的威胁,那贼老头死前的吼声仿佛还萦绕耳边。
“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回了伏波村度日,那才是真的把脖子送到了敌人刀下。”李薪安伸手隔着衣物,紧紧捏住了萤石坠子。
“宝器轩是吧,入了府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借用官差的势力去查,继续增进修为,等有一天我查到了你们的跟脚,我会将你们一个个的宰干净!”
李薪安眸光逐渐坚定,抬起头望向林肃,抱拳道:“但凭县尊大人示下!”
林肃大喜,他没想到这少年心思通透,竟这么上道,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县衙内之前的官差大多都是前任县令的狗腿子,平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林肃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乡考察,重审积案,将违反律法的官差全部缉拿归案,因此眼下衙内根本没有多少可用的捕快和差役,李薪安若是不愿,他林肃倒也没强迫的想法,那样自己与前任县令又有何区别?
“好!”林肃目光灼灼,看着李薪安,这少年家中大变,虽是神色间难掩悲痛,但却未被痛苦击溃,露出了超越同龄人的坚毅,他此时丝毫不掩饰对李薪安的欣赏:“子渊小友,不知可愿来我黎安县衙巡捕司当差。”
“蒙县尊大人不弃,小子愿意。”
“好!”林肃一拍掌心,压下了心中的喜意,他知李薪安刚失去亲人,不宜在他面前面露喜色,这样一来,衙门内就有三位炼气武者了,先前带来李薪安的徐旺山便是其中之一。
李薪安虽即将进府衙当差,但还要回家料理家人后事,于是林肃叫来差役,吩咐让借李薪安一匹马,用于往返伏波村及黎安城。
“小子,县尊大人吩咐了,七日后来县衙巡捕司报道,一月例银一两,以后就跟我徐旺山混。”李薪安刚走出堂口,便看见捕头徐旺山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憨厚的朝自己笑着。
“徐大哥,方才还未谢你提点,若不是你提醒,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李薪安抱拳向徐旺山行礼,对方一侧身,避了礼节,一只蒲扇大的手拍到了李薪安的身上,徐旺山哈哈一笑:“不必客气,入了巡捕司便是自家兄弟,照应是应当的。”
随即他收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一物,面上显出担忧,沉声说道:“那两个贼人的尸首已被运回来了,身上没有任何能表露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些疗伤的丹药,还有这个。”
李薪安接过一看,却是自己与那孟庆州周旋时,挥刀斩落的玉牌,玉牌表面玉质温润,正面刻着“宝器”二字,反面仅刻着一个“丙”字,李薪安暂时想不出蹊跷,检查了玉牌上并未隐藏什么机关后收了起来,挥别了徐旺山,去马房领出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他是会骑马的,前世独自去草原游玩时,专门找过牧民学习,在有马鞍的前提下,还算熟稔,李薪安回头望了望已笼罩在夜色中的县衙,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城门便下锁了,自己要快些出城,他清喝一声,马蹄声快速远去,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