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留在城中未逃难而去的，不是老弱妇孺就是伤残之人。百姓无还手之力，敌军又有千钧之势，叫人绝望。

......

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云彩。城外黄沙漫漫，古道绵延。城内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断肢残臂被扔到城郊焚化，烟气熏天，迷了汉子们的眼。

满地都是残破不堪的战甲和断裂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令人闻之心颤。士兵头上缠着绷带，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背负着重伤晕厥的战友。断臂缺腿，人间炼狱。他们无力地倒在路上，随处可见士兵席地躺下。他们的脸被厚重的火灰烟尘覆盖，早已辨认不出当年的模样。嘴唇撕裂，皮肤被烫伤溃烂，伤口处流脓溃烂，沾染上数不清的灰尘石粒。

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悲壮与绝望遍布大地。

百姓们早砸了神像，因为将士们在用身体抵挡万难，他们早将虚妄的神意踩在脚下，试图证明上天的无能。

可蚍蜉撼树，安能撼天？

每一声呻吟都在刺痛将领的心，鲜血染红战衣，却击溃不了他们的心。

他们不为自己而战，为的是城中的百姓而战。

质朴的百姓早在昔日的相处中与战士们亲为一家。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母亲，无数的血亲，无数的家人。放弃抵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难，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苟且偷生，却安不了自己的良心。功名易挣，可功名剑下不能是至亲的枯骨亡魂，不能是无辜人的鲜血浇筑。

天际被滚滚烟尘遮蔽，日光时隐时现。

敌军单方面的虐杀却不会停止。

箭如雨下，空气中刺鼻的焦油味混杂着血腥气冲入每个守城将士的鼻孔。战马嘶鸣，铁骑践踏，百姓哀嚎，大地震颤。

没有铠甲，于是他们以命相搏。敌人身披重铠，长矛利剑。每一次的挥剑都在与死亡擦肩，每一次的负隅顽抗都是在和命运抗争。身负重伤却依旧咬牙顽抗，他们的眼中早已无惧生死，他们，向死而生。

牺牲早已如山河般沉重，可胜利的曙光永远不可能显现。

顾明理的左手手掌被削去一半，却只是草草包裹着。浑身是伤，额角不知是哪个伤口在不停的渗血。危急时刻，是元庆以命护顾明理，自己则落入敌营生死不知。

“小人幸得将军所救，自然当为将军还命。望将军保重，绿水长流，来日方长。”

昔日的雄鹰被斩断臂膀，深陷绝境。城内四周是敌人如潮水般的围剿。

敌人的战鼓声响震四方，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了负隅顽抗的人们心口。顾明理的盔甲上遍布战斗的刀枪痕迹，但他眼中的光却越战越盛。

护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顾明理依旧屹立。

他们的将军还没倒下，他们依旧还能再战!

“众将听令，誓死守卫城池，不许退后半步。你的身后，是你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国土！杀一个不亏，杀十个血赚！“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每一次的挥砍都在助长他顽强的意志。然而，敌众我寡，聚拢的防线被敌人逐步瓦解，直至崩溃。

夜幕降临，火光冲天，城内一片狼藉。顾明理的身边只剩寥寥数人，而敌军犹如过境蝗虫般杀之不绝。士兵的眼里充满了绝望，可将军是他们最后的支柱。

无路可退，死战到底。

顾明理迎着剑光冲向敌群，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长剑挥舞，血气熏天，杀意逼人。

剑刃狠狠刺穿了他的肩胛，试图控制他逼迫他，可他猩红的眼眸怒视一圈，竟当场震慑几人。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潇潇雨歇，心自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