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啦!地震啦!”
听着耳边四处响起的喊叫声,陈侯竟有一种荒唐的感觉——怎么这堂堂仙城也会闹地震啊?可事实作不了假,地底下不知何处传来鼓点一样的巨大隆隆声,震得人心惶惶,几案桌椅被甩得四处乱滚,瓷碟陶壶劈里啪啦摔了一地,屋梁墙柱被扯的变了形,发出令人倒牙的的吱呀声……
陈侯顿时酒醒,搭上胡沁儿递过来的手,两人踉跄着跟着人群抢出门来,才刚跑到街上,就看见周遭房屋楼宇一片接着一片的崩塌倾倒,地面起伏翻涌如同波浪一般,俄而火光四起,四下里都是人影错乱,无处不在奔逃呼号,哭喊嚎叫声喧如鼎沸!一副惨烈情形。
可没一会儿,也仿佛就在突然之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大地不再摇晃了,人们忘记了哭喊——所有人都齐齐把目光移向了湖面方向,同时聆听从那里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湖面上诡异地平静,柔和的月辉依旧荡漾在水面上,那里已经不再扬起薄雾,但渐渐地,整个水体都开始变的浑浊,变得越来越白,鱼虾龟鳖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地冒了上来,顿时浮满了整片湖面;‘咕嘟’、‘咕嘟’……从中心到岸边,数不清的水泡接连涌现再破裂再涌出,并且越来越大,似乎那底下密布着无数道泉眼,热浪蒸腾直冲云霄,原本碧蓝的湖水被煮成了一锅沸汤!
那声音也越来越大了,像是一个通天彻地的巨人的心脏在苏醒,愈来愈沉重有力,蕴含着磅礴的力量;那一片千古不化的阵雾也跟着响声震颤,似乎随时都会崩解。人群开始迅速逃离,可地震造成的塌陷把路都堵死了,于是人挤着人,人叠着人一窝蜂般的堆在了一起,再也不能移动分毫。突然间湖面方向天光大亮,视野里到处是白茫茫一片,白的直刺痛双眼,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就像潮水一样退去了。陈侯死死闭住眼,再也顾不得许多,胡乱地从怀里掏出符纸,激发、丢出,然后抱起胡沁儿一头扎进人群当中……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瞬息之间传来,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了一切,陈侯感觉就像是被丢在铁砧上,被一个巨人拿着铁锤狠狠砸中,整个身体都要四分五裂,随即又好像卷入了飓风的中心的破口袋一般被四处撕扯,很快就失去了知觉,而他脚下的大地震荡的如同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天空中下起了温热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陈侯勉力地睁开了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臂弯里的胡沁儿似乎没什么大恙之后才长舒了口气;在他周边歪七竖八倒了一片,不是在哀嚎就是在呻吟,但死伤却不算多,想来各家都有些保命的手段,那李姓中年和石姓汉子竟也赫然在列,此刻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朝着湖心怔怔出神。
陈侯翻了个白眼也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此时湖面降下去了大半,露出了灰黑的湖底,湖心的大雾消散一空,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燎的湖水烟汽腾腾,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幕墙;阵法看来并没有完全损坏,浅浅的水面上又开始重新聚集起那柔美的轻纱般的薄雾。陈侯嗤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差点没喘过气,周围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忽然他声音一哑,看得那幕墙上极度变形扭曲起来,一个硕大的身影挣脱了出来,分明是那只金鹏鸟。
金鹏刚一脱身就急坠不止,一双本来凌厉的翅膀变得残破不堪,显然是受了重伤,可速度却丝毫不减,朝着这边疾翔过来,霎那间就从众人头顶飞过,只是再无原先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了。
陈侯目光一凛,脸色微变,不少人也发现了异常,原本那金鹏主人,华贵孤傲的小少年竟被一个看不清面貌年岁的男子扼住喉咙,一动也不敢动,显然是被挟持了。胡沁儿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愣着看了许久,才不敢确定的过来凑过来问道:“师兄,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大师兄?”
陈侯肝一颤,低声斥道:“别胡说!”
他连忙搀着胡沁儿起身,隐约间感受到了不知何处投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越发不敢久留,两人就这样一瘸一拐地一溜烟跑没影了。
……
夜色迷蒙,天交四鼓,黑暗里不知何处,街头巷口矮檐下的破灯笼摇的吱呀吱呀的响。这地界虽荒凉僻陋,但酒楼客舍星星点点,贩夫走卒歇脚存身,依旧有几分人气。陈侯带着胡沁儿逃离案发现场之后,在城里七拐八绕了好大一圈才匆匆忙忙赶过来。此处正是紫云山弟子的秘密节点,进城返宗的打前站。
终于拐进了熟悉的那条幽深僻静的小巷里,陈侯松了口气,但还有些惊魂未定,感觉浑身痛的发麻,向着胡沁儿抱怨不迭:“都是你这大肚婆,不然哪里就赶上这神仙打架?”
胡沁儿脸一红,语气有点虚:“都怪师兄你这小脚汉,要是……要是……”
“还顶嘴……你……真看清楚是大师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