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跑远了,甘隆喊了声:“走,起来,去看看猫跑哪去,我们跟踪它。”
说完掀开被子抓了件衣服一披跑了出去。
牧牧迟疑了一下,等起床穿好衣服走出去时,只见大厅的门开着,没见到哥哥。刚转到厨房边,就看到哥哥双手扒在蛮果家大门边往里看着什么。
蛮果家的房子在牧牧家厨房背后,两家厨房隔了一条水沟,蛮果家的大厅与牧牧家的厨房中间隔了个小院子。
听到牧牧的脚步声,甘隆转过身来,先是朝牧牧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又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牧牧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来到哥哥身边,凑到大门边。
蛮果家的房子和牧牧家的一样都是木头房子,大厅门是两扇张合的木门,不容易关严实,往里用力一推可以推开一道缝。
他学着哥哥的样子往门缝里看去。
只见蛮果家的大厅照壁上有一长条供桌,供桌上有个佛龛,佛龛里放着个白色观音像,观音像前的香案上点着一根蜡烛,香案左边放着黄纸和白纸各一叠,右边放了许多香,那是蛮果爷爷经常烧香拜佛的地方,牧牧很熟悉。
令他们感到惊异的是,香案前的供桌上竟然还并排放着六个圆脸雕像,雕像形状大致相同,都是手脚朝下,似乎是在地上爬着,脸统一向外翻看着。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肩上扛的东西不一样,有的像龙珠,有的像龙头,有的像龙尾,有的像龙身,但都做成圆形状。
啊,明白了,那六个小孩子手里拿的东西是线香灯,第一个拿的是龙珠,第二个拿的是龙头,第三、第四个拿的是龙身,第五个拿的是龙尾,最后一个人身上背着个马包,脖子下面挂了面铜锣,而第四个雕像正是他前几天从响水垄捡来的那个圆脸雕像,奇怪的是那个雕像好像少了一根棍子,其他四个举灯的都有一根小棍子。
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只黑色的猫竟然坐在供桌前一个方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六个圆脸雕像,宛如在等一场演出。
这一幕跟在响水洞那个厅子里看到的情景十分相似。
牧牧一下明白了黑猫晚上到他房间的目的,竟是偷拿雕像,顿时火冒三丈,忽地大叫起来:“打死你这只猫!”手掌同时用力拍打了几下门板。
那猫受到惊吓,倏地一下从方凳上跃起跳上供桌,又从供桌窜到香案上,一个转身尾巴就把点着的蜡烛扫到地上,“咚”地一声响,厅子一片漆黑。
蛮果一家人已去外地给人做缝纫,没有人在家,门已从里面用锁扣扣住,人在外面很难推开,要进去的话只能从厨房进去后才能打开。
甘隆用力推了几下,门推不开。
俩人互相看了看,伸了下舌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又怕惊醒母亲她们,转身悄悄地回到房间里,没再说话,躺回到床上直接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甘隆起床后,到自己房间拿衣服,突然惊声尖叫起来:“死老鼠!死老鼠!”
牧牧连忙跑过去看,只见三只死老鼠被什么东西咬过,脖子上带着血,齐整整地放在甘隆床铺被子上。
田婶听到甘隆的喊叫声,也跑了过来,看见后连忙拿个夹子将老鼠夹走,问了甘隆怎么回事,甘隆回答道:“那只猫,黑猫!”
田婶清理完甘隆床铺,在厨房前的洗衣台上洗被子。
屋檐下的鸽子笼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在边上玩的牧牧眼尖,立即喊了起来:“娘,那只黑猫在咬鸽子!”
田婶也听到了鸽子的惨叫声,一转身就抄起平常用来关鸽笼子的竹棍子,直接往鸽窝里一捅,那只黑猫受惊,立即放下鸽子,一下跃出鸽笼,往楼顶蹿了上去,到了屋顶上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田婶,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田婶检查了一下鸽笼,发现被咬死了两只鸽子,心疼得大骂,可那只猫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拿它没办法。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这只黑猫不停地报复着牙叔家,不是今天咬死一只鸡就是明天咬死一只鸭,还不时把死老鼠、死蛇、死青蛙拖到房间床铺上、厨房案板上、饭桌上。牙叔和田婶几次扑杀都没成功,那只猫像个黑色闪电,只晃个身就没了踪影。
晚上,牙叔没回来,他去帮远方一个要盖房子的亲戚到深山砍木头。
甘隆又跑过来跟牧牧挤到外面的床铺上,临睡前与商量起来:“牧牧,那只猫好坏,我担心它晚上又会来。”
“是呀,太坏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得想办法将它除掉。”
“有什么办法呢?它太灵活,跑得太快了。”
“那个窗户都钉严实了吗?”
“爹前几天亲自拿木板用铁钉钉的,应当很结实,估计猫进不来。”
“可它很狡猾,只要有空隙它就会钻进来。对了,我有个办法可以把它除掉,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办法?你说!”
“那只猫爱从窗户跑到我们房间来,我们在窗户上放个铁夹子,它踩上去被夹住了我们就可以打死它。”
“窗户被钉住了,它怎么进来?”
“可以拿把锤子把木板撬开呀。”
“铁夹子在窗户上放不住,倒是可以用网来抓它。我想出好办法了:我们把窗户上钉的那块木板撬开,留个口让那只猫钻进来,我们贴住墙放个捞网,它一跳进来就落到网兜里,一下出不来,我们就可以把它打死。我来做,你听我指挥。”
甘隆说完立即行动起来,他从窗前的桌子里找出一把撬锤,然后踩在桌子上把钉在窗户上的木板撬开取下,又到大厅里拿来一把长柄捞网,对牧牧说道:“我们今天晚上不睡觉,守在这儿等那只猫上钩,它一从窗户跳进来,我立即把捞网往下移,这样它跑不出去,你就用那把长柄刀往死里打。”
“好,就这样吧。”
说完,两个人一左一右地蹲守在窗户旁。
甘隆举着捞网紧贴着墙站窗户右边,那个捞网的网很长,圆圆的网口比脸盆还要大,正好把上层窗口全盖住,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一张网。
牧牧拿着之前一直放在床头的长柄柴刀守在窗户的左边。
俩人屏住呼吸,一声不响地等着。
月亮缓缓地从东边升起,起初还是淡淡一个月牙儿,渐渐升起后,又变成一轮满月,把四周照得明亮而清晰。
牧牧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看了哥哥一眼,他的双手抓住捞网长柄紧贴墙靠着,同样等得煎熬。
一片云轻轻飘过,把月亮遮挡了起来,天空顿时暗了下来,四周也变得沉寂。
就在这时,牧牧听到一个轻微的跳跃声,毛边玻璃外有一团黑影一个闪跃跳上了窗户边一根横着的晾晒衣服用的竹竿上,它站在竹竿上观察了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又往上一蹿,站到那没有玻璃的窗口边,轻轻往下一跳,想跳到桌子上来,可没成想一下落到捞网里。
这时守在窗边的甘隆瞧得真切,见黑猫掉进了网里,手上的捞网迅速贴着窗户向下移,压到桌上后,又立即往地上扣去,不让黑猫有一丝从网口逃出的机会。
那黑猫只一个劲地向前冲,它想咬破网,可捞网是尼龙丝做的,很结实,根本咬不断,也冲不破,等它回过神想要往后退时,已被甘隆死死扣在地上。
它凶猛地在网里一上一下左右蹿动,甘隆大声地喊着:“你拿刀快砍呀!”
看到黑猫在网里肆意冲撞,牧牧有些害怕,举着刀拍了几下都没打到猫。
“你笨死了!”甘隆有些生气了。
他自己双脚踩住捞网铁圈边缘,一只手抄起桌子边上一个小圆凳朝着黑猫头上狠狠砸去,一下两下三下,那猫在地上一开始还会跳动几下,不一会流出一滩血,不动了。
看到哥哥在狠砸黑猫,牧牧一动不动,只敢拿着刀站在边上看着。
“发什么呆!刀给我。”甘隆又吼了一句。
牧牧把刀递了过去,他接过后,用刀头又在黑猫脑袋上敲打了几下,确认它已死了后说:“走,我们去把它埋了。”
“扔外面就行了,明天再处理吧。”
“不行,今天晚上要在外面处理了它,别让它留在家里,恶心!”
说完,甘隆抓起捞网的铁圈边缘,喊了句:“你把柴刀带上。”就提着捞网往屋外走去。
猫有些重,身上还淌着血,滴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月亮已从云中飘了出来,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初春的夜晚室外还有些寒冷。牧牧拿着柴刀跟在后面,出来后打了个寒颤,看到哥哥走远了就喊:“哥,要去哪里呀?要不埋菜地里吧?”
“你跟上,不能埋菜地。”甘隆命令道。
很快他们穿过院子,走过菜地,来到村前大路上。
甘隆观察了会儿,走到村里人经常过河去往沙洲的路口,回过头对牧牧说:“我们把它埋到沙洲里,这样没人发现,也不会闻到臭味。”
说完走了下去,踩着石头过了河。
看到牧牧跟上后,他把捞网和猫往边上一丢,从牧牧手中接过柴刀,在沙地上挖了起来。
沙子很软,很快就挖好了一个大洞,随后他一手拎起捞网铁圈边缘,一手抓住网底,用力一抖,那只黑猫一下掉到洞中。
再一看,那黑猫被砸后脑浆蹦出,眼睛怒凸,满脸是血。
牧牧只一瞥就不敢再看了。
甘隆用柴刀挑起沙子往黑猫身上一堆,不会儿堆出了一个小沙堆,他用双脚在沙堆上用力踩了几个来回,又从周围捡了些干草树枝铺在上面,好让人看不出下面有埋过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朝牧牧使了个走的眼神,牧牧立即抓起柴刀扛到肩上跑在前面。
终于可以回家了,牧牧兴奋得想吹口哨,他觉得他们办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明天可以向娘邀功了。
他高兴地跨过河中央的石头正要上岸,忽听背后“咚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见哥哥正脸面朝下倒向河中,而他背后竟有一团黑影沿河中央石头跳跃着蹿向对面沙洲,眨眼间跳进一丛芦苇中不见了影子。
“哥,你怎么啦?”牧牧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把柴刀一丢,不顾河水寒凉,跳进水里想把他捞起。
甘隆的头朝下全埋在水里,牧牧使出吃奶力气才勉强让他翻了个身,再一看,他双眼紧闭,口里吐着白色泡沫,用手在他鼻孔边探了探,还有气息。
怎么办?自己可没办法将他拖回去,只能回去叫娘了,可如果他走了,那个黑影来了怎么办?如果他在水里不小心再翻个身,很可能会被淹死,也随时有可能被水流冲走。
他想了一会,做出了决定,将哥哥的头枕在一块石头上,再把柴刀和捞网捡起来,横在水中两块石头中间,然后把他的身子靠在柴刀和捞网的柄上,这样他就不会被水冲走了。
弄好这些后,他立即上了岸,准备冲到家里去叫人。
在他抬头看向路上方时,只见前方一百多米远的路上有个黑影跳动了一下,仔细一瞧竟是那只黑猫!
那猫似乎也看到了牧牧在看它,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响水垄方向的山上跑去。
牧牧大骇,拼命地往家里跑去,叫醒了娘后,她不太相信他的话,以为他又和上次响水垄一样自己摔倒了回来乱叫,但还是跟在他后面来到河边,看到甘隆头枕在石头上,身体躺在水中没有反应,吓得叫了起来,立即冲进水里把他抱起。
好在姐姐甘巧荷醒了跟出来,让她去叫了得叔、泉叔等人,才把甘隆一起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