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牧牧总想找个机会跟哥哥甘隆好好地聊一聊,可他一看到牧牧就故意避开,不理他。
牙叔和田婶也看出些端倪,从那天晚上开始,牙叔过来陪牧牧睡一张床,让甘隆睡里面的房间,他们怕两个孩子半夜三更再跑出去。
但蛮果爷爷却真的失踪了。
据老妖、海狗他们说,失踪那天蛮果爷爷与他们两人受邀到谢水村做法事,早上出发,下午三四点钟才到,休息了一会就开始念经布道,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钟。
蛮果爷爷说白天走了几个小时的路感觉有些累,想早点休息,主家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一个房间睡觉,他一个人早早就躺下了。
等老妖他们做完法事回到房间时,没有看到他人,一开始他们以为主家另给他安排房间休息了,就没在意。
主家去世的是位老人,按照分工,他们三个人要在第二天早上寅时一到就起来念超度经,时辰到了却找不到蛮果爷爷。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蛮果爷爷失踪了。俩人匆忙地把法事做完后,跑回来通知果叔、泉叔。
果叔知道他爹经常会一个人到处转悠,并不以为意,而泉叔不相信老妖他们的话,一个人又跑到谢水村去打听他爹的下落,但问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他爹失踪那晚和牧牧他们一起去过响水垄,就和老妖一起来到牙叔家。
甘隆一口否认他去过响水垄,牙叔接嘴道:“牧牧那天晚上回来时,是有喊着要去救财叔和甘隆,但那几天他一直发高烧说胡话做恶梦,他娘还去半潭寺烧香拜佛,因此他的话不可信。”
牧牧却说:“我没有胡说,就是有,他就是和我们在一起。”
“他那天和我们一起去了谢水村,晚上八点都还在念经,不可能一下就回到家里,这点有海狗、主家的人可以证明。”老妖眯着眼,满脸的不相信。
“那就奇了怪了,你说我爹带你们去了响水垄,进了响水洞。就我所知,那个地方是没有山洞的,你如果说有,就带我们去那个山洞看看,是死是活把人找一找。”泉叔倒是对牧牧的话很重视。
“那边很远,我不能再去了,我怕!”牧牧立即躲到牙叔身后。
“那个地方怎么会远,最多就十几分钟路程,你如果不想走路,我牵着你去。”泉叔看向牙叔,征求他的意见。
“即使找到山洞,他都已经掉入溪水中被沙子吞埋了,你也找不到他。”牧牧还在为自己找着不去的理由。
“我们在这住了几十年也没听说这片山还有个洞。”老妖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牧牧。“不过,我这有些糖果和饼干,你如果肯带我们去找,这一包都归你。”
说完他从手上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包糖果、饼干,打开来给牧牧看。
“那那那——好吧,但泉叔得带着我。”看到那么一大包糖果饼干,牧牧还是禁不住诱惑。
“让牧牧去一趟响水垄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保证他安全,不能让他受到任何惊吓、伤害。”牙叔也作了让步。
“这个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把他安全带回来。”海狗拍着胸脯承诺。
说完他们开始往响水垄方向走去,他们没有走村后小路而是走村前大路。
老妖在前面走,泉叔牵着牧牧跟在后面。
初春的响水垄一片生机盎然,小草争相吐着嫩芽,小树也开始换上新装,红的、白的、黄的花儿左一团右一簇,把山头点缀得五彩纷呈。
一到响水潭,他们让牧牧到前面去带路。
这是牧牧第二次看到响水潭,然而这次的响水潭与前几天晚上看到的响水潭有所不同,它只有四五个平方米见宽,最深处有个泉眼,不停地冒着泡,往外渗着水,整个水潭很清澈,但水并不多,还不到他的大腿深。
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看到哥哥扑倒在潭边?当时他的脚下有水猴子在咬裤脚,自己还下去驱赶过,为什么现在水潭没那么深那么大了?
他心里疑惑着,难道那天我真的没来过,只是做了一场梦?
凭着印象,他手脚并用地沿着那天晚上走过的山谷往上攀爬。爬到一处较开阔的地方时,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那天晚上呆过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泉叔将信将疑地看着牧牧。
“那天晚上就是爬到这个地方的。”牧牧低着头说道。
“怎么都没有看到有洞,也没见有挖过土的痕迹呀?”泉叔往四周看了一圈后问道。
“就是这里,上面很陡,没有平坦的地方,我爬不上去。”牧牧摆出一副很肯定的样子。
“你确认是这个地方?”一直没说话的老妖问道,然后抬起头朝上看去。
上面都是些小杂木和裸露的岩石,山水沿着岩石滴下,很难再找到比他们现在站的更平坦的地方了。
牧牧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老妖从他提的布袋中拿出一个罗盘,这边站着弄弄转转,那边立着比比试试,然后对泉叔说道:“这地方有点怪呢。”
“怎么个怪法?”
“罗盘指针很不稳定,一会儿摇这一会儿摆那。对了,这个山谷往上走是到哪里?”
“颠簸岭,上面石头很多,走路容易摔倒。颠簸岭往右边过去是大步岭,路很平坦,都是黄泥巴路,再过去就与鼻头山连在一起。往左边过去是砍刀崖,再过去就是你们灵地村的砍刀山了。”
“要不这样,我们继续沿着这个山谷往上爬,看有没有山洞,牧牧他还小,爬不上去,就让他在这儿等我们。”
“可以。”泉叔转过身朝蹲在地上玩耍的牧牧说道:“你在这等着,别乱跑,我跟妖叔再往上爬去找找看,一会儿就下来。”
说完俩人开始朝流着溪水的山谷往上爬去。
牧牧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点点头回答道:“你们要快点。”
他找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玩,地上有蚂蚁,他想用圈圈困住蚂蚁。圈里的蚂蚁想逃出去,刚爬出圈外,他又在外面画了个更大的圈,蚂蚁只好沿着边缘绕圈继续爬。
他只顾着自己玩,泉叔他们走远了,周边一下安静了下来,也没在意。
正玩得起劲时,他感觉背后凉丝丝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直盯着他,转身一看,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再仔细一听,好像有个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爬动。
他立即警觉起来。自己身后是岩石,下面长了些水竹、杂草,上面爬满了葛藤、刺泡,右手边是山谷,两岸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杂木,下面是几块大岩石和无数的小碎石,左手边是一大片芦苇、茅草。
响声应当是从左手边传来的,他站了起来,往左手边探去。
轻轻地拨开几株芦苇,他看见一只竹鼠正咬住一根嫩芦苇往洞里拖,原来是它发出的声音,它似乎也发现了他,丢下芦苇,立即钻进洞里。
刚想走开,眼角却瞥见竹鼠洞边上露出一截黑黑的小石头,应当是个雕像,这个雕像感觉有点熟悉呀,他顾不上会被芦苇叶子割伤的危险直接闯了过去,把那个小雕像从地上用力地拔了出来。
它上面粘着一些土和杂物,稍作清理,是个青石雕像,微沉,很小,只比他的手掌略大一些,雕的是个四脚向下趴着的小孩,似乎是在地上爬行,右肩扛着个东西,头圆圆的,脸朝左边向上仰望,初看有些萌,细看发觉小孩子有些悲伤,眼角还噙着泪,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响水洞里看见的六个圆脸雕像之一吗?想到这,他有些害怕起来。
周围突然仿佛静止了一般,他感觉到有个东西在注视着自己,眼睛往旁边转看过去,发现前面不远处一棵小树边蹲着一只黑色的猫,大大的脸上长着两只圆圆的黄眼睛,正凶恶地瞪着他,好像随时要冲上来嘶咬人。
他吓了一跳,立即拿起雕像沿着山沟一路没命地往山下跑去,一直跑到家里,把雕像往自己房间桌子底下抽屉一扔,休息了好一会,才敢跑出去玩。
他想去找长臂江,可他不在家,去找荞头,也没找到人,就在家附近转了一圈,发现长臂江和皓根、荞头他们三个在河中央的沙洲上堆沙子玩。
他立即跑过去跟他们玩在一起。
几个人玩了一会,皓根说道:“蛮果爷爷失踪了,蛮果没人带,他爹娘带他去外地做裁缝了。”
“什么时候走的呀?怎么都没听他说。”长臂江问道。
“就今天早上呢。我去找他玩时,他娘不让他乱跑了,现在他家门都关了。”皓根解释道。
“那以后我们捉迷藏就少了一个人了。”荞头说道。
“牧牧,你怎么一个人偷偷跑下山来了?”突然河对岸传来泉叔的声音,牧牧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老妖和泉叔从响水垄回来了。
“我等了好久都不见你们下来,我一个人有些害怕,就先跑了。”牧牧没有完全说实话。
“你回来没事就好,我们两个还在山上找了你好久,正担心你呢。”老妖说道。
“你们后面怎么跟了一只黑猫呀?”荞头大喊了起来。
“山上碰到的,看到我们就一直跟着来。”泉叔满不在乎地说道。
山上碰到的?那只猫怎么会跟过来?牧牧那一刻感觉头皮发麻,后面他们说什么,根本没听,心里老想着那只黑猫。
不过他很快就忘了那只猫,他只想着玩,在他心中没什么比玩更重要的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他正呼噜呼噜地睡着大觉,哥哥甘隆突然用力地把他推醒。
爹不在家,去乡里开会了,甘隆不爱一个人在里面房间睡,就跑过来跟他挤一张床。
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哥哥就用手指着房间的窗户,那里竟坐着一只黑色大猫,两只黄黄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牧牧吓了一跳,一把坐起,睡意全无。
“你把它赶走啊。”他有些厌恶地喊道。
“赶了,它不肯走。”甘隆坐在床上用手做出轰赶的动作。
猫不理他,他起床拿起边上一个扫帚去吓它,但它眼睛眨都不眨,用扫帚一端去打它,稍稍移了移身子,没有跑开。
“床头那边还有把长柄刀呢。”牧牧提醒道。
那把刀还是前些天他发高烧时母亲拿来念经用的,甘隆立即取了刀对着猫砍了过去。
猫一看不对劲,一跃就跳到了房间外面走廊上,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过了会儿,正当他们恍恍惚惚要入睡时,那只猫又轻轻跳上窗户。
他家窗户分上下两层,上层窗户是个旋转窗,高度只有四十来公分,下层窗户是玻璃推窗,高度则有一米多。上层的窗户被隔成两个窗口,有一个窗口的玻璃破碎,没有东西遮挡,猫很容易跑进跑出。
只见那只猫转了个身,轻巧地从窗口跃下,跳到窗前桌子上,然后用爪子去挠桌子下层的抽屉,那个抽屉的门是个活页门,平常关不紧,不一会就被它用爪子扒开一个开口。
它往里面探了探,然后叨住个东西一下跃上桌子,又跳到窗户边一根横条上,借着横条往上一蹿,站到上层窗口,从那个没有玻璃的窗口逃了出去。
牧牧他们没有睡着,从猫跳进窗口那一刻,甘隆就把他推醒了。
俩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看着那只黑猫跳进来偷拿东西,又看着它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