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这道士大眼一睁,猛地站起,身体被雷劈一般颤了颤,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甲乙丙丁,至少是乙……不对,乙等资质我是见过的,可与这等魂相相比,有如萤火比之皓月,尚有不如!这绝对是甲等……甲等金灵根!”
许道人虽然对杜长平身具灵根之事早有预感,可他从未想过,这少年资质竟如此之高!
要知道,他自己也不过是从丙等资质,只比最次的丁等略高一筹,勉勉强强修成还丹,却停留在抱丹初境,修炼多年难有寸进。
他见识有限,不曾见过传说中万里挑一的甲等资质,到底是什么样的魂相。可好歹见过乙等资质的魂相,已不是自己可比,然而仍然没有这少年的魂相雄浑……这般看来,绝对是甲等资质无疑了!
老道士念头飞速转动,谨慎起见将法力又转了好几圈,确认这耀耀如正午烈阳的魂相确确实实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终于不再收敛,仰起头,喷吐出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终于,这样的天才,竟然也能让老夫遇到!不容易,不容易啊!”
众人看见这仙长这般反应,谁还领会不到里面的意思?一时间,有的人红了眼,也有的人白了脸,或青或紫的,几十种颜色在众人面上变化开来。
郑老县令脸上也带起了笑意,眯着一颗浑浊的老眼看着少年,脑子里已经开始思量着,该怎么好好补偿了……
倒是杜长平眉宇间现出一些慌乱,只是不管怎么用力挣扎,抬起的手好似被凭空钉住,根本不得动弹,眼下只好安静下来,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做打算。
许道人笑了良久,忽然脸上异色一闪,笑声戛然而止,瞪着杜长平看了好一会,才放手解了束缚,扫了众人一眼,开口宣布道:“这孩子身具灵根,可随我修行法术。”
郑县令立即眉开眼笑,拱着手上前半步贺道:“恭喜仙长,寻到佳徒!”
许道人却是低着眉头,耷拉着嘴角,不知为何没了心情,只把手一摆,说道:“这府邸我还要用,无关之人赶紧散了!孩子,你留下!!”
说罢,老道转身又坐回木椅上,半捻半揪着灰白的胡须,眼神左右飘忽,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郑县令怎么揣测得了修士的心思,愣在原地,弯着腰僵了好一会,见老道始终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得悻悻退下,招呼着围观的众人散去了。
杜长平立在一旁,很是安静。刚才他也体会到这道士的手段,明白不是自己一个凡人可以抵抗的,只好静静等着。
良久,眼看天色已暗,星月悬天。杜长平站得有些疲惫了,挪了挪脚,看这老道还没有什么反应,才悄悄走动起来,从府中寻了烛火,把院里悬挂的灯笼点了,总算亮堂许多。
兴许是被烛光晃了,许道人终于回过神来,招手道:“孩子,过来。我问你一些话。”
杜长平走到近前,便听许道士轻笑道:“我记着,你唤作杜长平是吧……他人见我都要带着三分敬七分畏,你倒是平静得很,莫非以前见过仙人不成?”
杜长平稍稍行了一礼,答道:“回道长,仙人……杜长平福缘浅薄,只在他人口中听过,自然不是曾见过的。正因如此,才显得有些莽撞,还请道长勿怪!”
许道人“诶”了一声,打趣道:“你小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可不是什么邪修,自是不会怪你。倒是你,堂堂甲等金灵根,还说甚么福缘浅薄?你要是福缘浅薄,那我岂不是连乞丐都不如了?”
杜长平读过的都是凡间书籍,哪里识得这些道中术语,听得是一头雾水,当即请教起来。
许道士稍稍仰起头,这个请教倒是请到他的长处了,何况杜长平也是有资质之人,自然乐得解答。当即道:“你且听着,我慢慢与你说来……”
“天地万物,一气始终,化为五行,往复循环,如月有圆缺,年有四季……蕴化、升腾、承载、收敛、沉降,气之循环行止,大抵如此,故称为五行,以世间常见之物对应,便是木火土金水。”
“这灵根,乃是天赐之物。身具灵根,方能感应天地,吞吐灵气,炼化筑基……只是身具灵根之人,实在罕见,百人之中能有一二已不算少。就算怀有灵根,也只会有一道,或金或木,或水或火。是哪一种灵根,就只能炼化哪一种灵气,化作修为法力。”
“不过这灵根亦有优劣分别,粗分四等,细分正从,共计八个等阶。即便身具灵根,大半也是最次的丁等;再好一些,便是丁等,至少可以搏一搏化相境……若是机缘了得,到了十中存一的乙等灵根,最低也是个化相境,如果运气够好,冲一冲合真境也并非不可能……合真境,那可是能作为一宗一派底蕴的存在啊!”
“甲等,更不必说,在修士之中也是千里挑一的存在,说是天命之人,也丝毫不为过……”
许道人摇头晃脑地讲着,不经意间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瞥了杜长平一眼,却见他早已被这番话深深吸引,沉浸其中。
直到一阵晚风吹过,杜长平受了凉,才如梦初醒,有些迷迷糊糊地拜谢一声,复问道:“敢问道长,长平,是何等灵根?”
许道人看着杜长平,点头道:“老夫若没有看错,应是那万中无一的甲等资质!而且还是最为肃杀的金灵根……想来甲等灵根自有神异,就算未曾修行也能引动金行之气。”
杜长平眉毛动了动,抿着嘴露出思索之色。
老道静静看着少年面容,暗叹一声,开口道:“小子,你家中可有父母长辈?”
杜长平微怔,不知许道人为何问起此事,但还是如实答道:“在下家中只有母亲黄氏,自小不曾见过什么父亲,都是母亲拉扯带大的。”
说着,少年渐渐沉默,声音越来越低,复道:“杜长平被收监入狱,数日不曾回家。母亲体弱,不知过得如何……”
许道人点点头,说道:“你倒也是个孝顺的。看你思念地急切,想必早有返家之心,我也不留你太久,且先回去罢。待我诸事行毕,自会叫人去寻你。至于你说你母亲体弱,想来是积年旧疾了。此事不难,只消一颗仙丹入腹,保准药到病除!”
杜长平闻言,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喜色盛盛,说道:“道长,你说的仙丹……真能让我母亲的顽疾痊愈?”
许道人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待你修了气,入了道门,便知凡人所苦之疾病,不过尔尔……”
“修气、入道……”杜长平口中喃喃,眼里终于现出了光,躬身拜道:“杜长平,谢过道长!”
许道人摆摆手,手指一捏,掌中凭空出现一个白色瓷瓶。手腕一甩,瓶子已稳稳落到杜长平手中,开口道:“你且先回去罢。这瓶子,你拿去给了此地县令,你当知晓他的居所的。”
杜长平对道人这变戏法般的手段颇为惊讶,紧紧握住瓷瓶,答应下来。
待到少年离开,合上了府门,许道士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些,更显老态。
“甲等资质,心性上佳,又念孝道。听其所说,应当不是哪位前辈落子。若是外面的人知晓有此天才,准要抢破了头……可惜……可惜!”
老道喃喃自语着,手掌摊开,微光一闪,立即现出一本古朴书册。
只见书皮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红字:恶极净生·离性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