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银刀。”红裳不接，“金刀也可以。”

富贵递钱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金刀？”富贵嘴不自觉大张，“你是认真的吗？”

红裳看了看富贵圆润的身形，宽阔的额头，丰腴的双颊，坚定地点头。

“师妹，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富贵把铜刀小心地收回到贴胸的内袋里，“我不是什么大户，一个月撑死也就余出半枚银刀来。”

“哎？可是赵刚师兄随手就能甩出十枚银刀来，你可是赵刚师兄的师兄，不该能随手甩出十枚金刀来吗？”

“八长老也未必能随手甩出十枚金刀！”富贵简直就要吹胡子瞪眼起来，“那我能和赵刚比吗？他家里有钱的很，吃喝穿用样样都不用发愁。而我只是个孤家寡人，每月都得下山费力挣钱，大半数还得供给宗门，我存得下钱吗！”

怪不得是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脾气好如富贵，提及钱来也能洋洋洒洒喷了半柱香时间的口水才罢休。

红裳倒也弄明白了富贵生活如此拮据的根本原因。

原来留在宗门，是要给宗门上供的。

新弟子入宗门的前十年，一切都由宗门全权供给，平时只需要做一些类似看门、巡山、清理等简单的工作就行。

可到了第十年如果还不能有所成就，那宗门便也不会再留人吃白饭了，像富贵师兄这类弟子，为了留在宗门每月就不得不给宗门上供——五枚银刀。

为此，富贵师兄每月都得下山去赚钱，劫掠山贼、看家护院、甚至是给地主家做短工。可以说是吃了不少苦。

红裳有些犯愁，她为讨钱而来，现在不仅一无所获，还得知了自己可能遭遇的悲惨未来。她要是武功不成，又有什么法子赚钱呢？她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自己流浪的老本事，可靠着讨饭一个月能讨来五枚银刀吗？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在生活重压下，谁都不由得彼此惺惺相惜起来。

还是真正的成年人富贵最先打破了沉默。

“对了师妹，你要钱做什么？买什么用得上那么多钱？”

红裳袒露真实意图：“我要把它磨成粉。”

“把金刀磨成粉？”富贵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一枚金刀可不止能买到一锭金子吗？”

知晓了生活之艰的红裳赶忙解释：“不一定非要是金刀，银刀也可以。”

富贵只给了她一个白眼。

红裳正自气馁，富贵却一拍脑袋。

“我想到了，归根结底你不就是要刮些金粉银粉吗，我知道有个地方可能有！”

……

踏入这藏在藏书楼后的二层小楼，红裳只见到了数不尽的箱子。

一个又一个红木大箱，被齐整地摆在层层的架子上，架子很高很高，都已经直戳到这层的天花板了。

“咱们宗门竟然还有这种地方？”红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是，咱奇临宗也是阔过的。”富贵笑道，“宗主行走江湖的时候，可也是闯下过不小的名声。”

“宗主还曾在江湖中闯荡过？什么时候？富贵师兄你知道吗？和我讲讲呗。”红裳好奇起来。

富贵温和一笑道：“没见过，那时我还没出生。”

“原来你也是听人说的。”二手的故事不好听，红裳觉得无趣，便不再追问。

富贵仍是笑呵呵的，他拍拍架子道：“可不是我胡吹牛，你看这，每一件东西都记名了来路。”

红裳凑上去看，确实不假，每个箱子下都摆着个小木片，上面写了些基本的信息，基本就是在描述箱中物为何，以及是何人从何处取得的。

富贵指着的这个，写的是“第二十七届东海斗剑大会丙组第四名奖品”。

见是个什么“斗剑大会”的奖品，红裳登时兴奋起来，打开箱子就往里瞧。

“是柄剑哎。”

这是一把漂亮的不像兵器的剑，花梨木的剑鞘上还镶嵌着数枚玉石，剑格上更是有两颗鹅蛋大小的黑玛瑙，看着漂亮极了。

“丙组第四名就能有这么漂亮的奖品？那第一名又是什么？”

“这种礼剑华而不实，再好看也不被江湖人所喜，也就配作这个层次的奖品了。”富贵在一旁评价道，“而且你知道吗，参加这种大赛都是要交费的，一般来说一枚金刀打底。”

“一枚金刀？”红裳惊异。

“一枚金刀。”富贵肯定。

手中的剑一下子就失去了它的魅力。红裳还是拔出剑来看了一眼，果然如富贵所说，粗制滥造，剑身上已经布满了黄锈。

红裳不屑地把剑扔回到箱子里。

“好了，你也明白了，这里装的大多是这种武者用不到的物品。你不是要金粉、银粉吗？这里的东西里，肯定不少是涂了金漆、镀了金层、镶了金边的，你四处找找，肯定能刮下来不少。”

红裳精神一振。

“聪明哎，富贵师兄。”

被师妹夸赞的富贵很是受用，眼睛都笑作了一条线。

“我和你说，你直接上二楼去，那放着的都是长老外出游离存下来的物件，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我呢就在这里给你望风，防止有人溜进来。”

“想得周到！”红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溜烟就窜二楼去了。

“‘诛杀东山猛虎后村民所赠’？乡里乡亲有什么金银器，这个肯定不行。”

“‘剿灭万毒派后所得’。这个箱子里倒是可能有金银器，可是这万毒派听起来就有点可怕，里面的器物不会淬着毒吧？算了算了，还是先看看别的。”

红裳徜徉在二楼，恍惚有种在市集里逛街的感觉。

不得不说，二楼的好东西多了不少，大部分都是长老的战利品，剩余一些则是其他门派的贺礼。

“等等，这是？”

红裳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字，确切来说，不是“字”，而是一个鬼画符。一个与王抱一留下的书页上，非常像的鬼画符。

红裳赶紧掏出随身的书页比较了一下，确实一模一样。

如果王抱一在，他就能认出来，这个木片上写的是字母A。他留下的书页上画了装硝酸银溶液的小瓶子，瓶子上就写着化学式AgNO3。他当时只是顺手写上去的，主要是以前见惯了。

而红裳看到的小木片上，写的是“登九楼之一的A楼所得赠礼”。

红裳打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透明的杯子，透明的棒子，小纱网……

最多的是各色的小瓶子，整整齐齐摆在一个角落，上面都贴着纸条，画着和王抱一留下的书页很类似的鬼画符。

而其中的一个棕色小瓶，上面就写着AgNO3，而里面是一些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