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秋日札，第X又九篇。

我遇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藏物楼里有天机楼的子母观远镜，我把它借了出来，接着抢了小弟子送饭的活，趁着机会把子镜藏在了徐平屋子里。

然后，我就在母镜里看到了……师父一直在给徐呆头传功。

那完全是不管不顾，不要命地传功。我亲眼看到，就这一次传功之后，师父便凭空生了许多白发，整个人也仿佛老去了三五岁。

而且，这绝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这几个月来，师父老去的很快，外貌已经从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衰朽的老人。我问他，他只说是早年留下的内伤难愈。

现在看来，这哪是什么内伤？这分明是他自己故意为之！

而更怪诞的，是我接下来所见的一幕。

传完收功后，师父开口说话：“我已时日无多，你要努力修行。”

而此时徐平也开口回应，他的声音木木然的：“你已时日无多，我要努力修行。”

“你要早日筑基。”

“我要早日筑基。”

“你不是徐平，你是齐进。”

“我不是徐平，我是齐进。”

“我是齐进。”

“我是齐进。”

齐进是八长老的名字，我在笔记里看到过。

他们这一问一答太诡异了。徐平简直就像个傀儡！师父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篇。

自那日之后，我从子母镜里看到，师父依旧会日日去徐平房里灌功。他老得更快了，现在已经全然是一个老头了。

我翻了藏书，找到了一篇很独特的记载，我将它辑录在此。

“气由内生，人人不同。气盈则人存，气败则人衰，气实为人之魂。”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在警示武者莫要让耗尽内气。

毕竟，不要让内气耗尽是常识，内气耗尽，轻则如师父那样衰朽，重则一命呜呼。可现在想来，这很奇怪啊。在未修炼内功前，人体内自然是没有内气的，可那个时候人不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修炼内功之后，反而不能让内气耗尽呢？

再看这句话……“气实为人之魂”。

我想，这是不是在说，修炼内功之后，人的一部分就变成了“气”？而修炼内功的过程，就是把自己更多的部分变成气？

那……如果一个人修炼出的气，完全都是别人给的呢？他会变成什么？

被收为真传的时候，师父曾给我和徐平洗髓灌功，他将我自己领悟开拓的经脉穴道全部抹去，换成了一副全新的、更适合我的经络，而且灌入了大量无主的气供我们吸纳。

那真的是更适合我的经络吗？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经络呢？

在这样的经络里修出来的气，真的是我自己的气吗？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篇。

而师父一直严令我们不许去雾峰修行，也是因为受雾峰影响，内气运转会跑偏，有害无益。

我一直都很笃信这番话，毕竟师父也没什么必要骗我。

但是……

昨夜我偷偷潜回雾峰，试着借雾峰修行。

我发现那些似雾的内气不可遏制地在往身体里钻，修行的速度简直是以往的十倍，不，二十倍！

而且，那些雾气转化作内息后，在体内自行流转起来。许多……许多原本不存在的经络被重新开拓出来。

我苦苦回忆才发觉，那些经络是我曾经自行开拓出来，又被师父强行抹去的。

我非常害怕，吓得赶紧离开了雾峰。

回到弟子舍中，我只能自己尝试运功，想确定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没有…没有任何异样。

只是内功运转的阻塞感消失了很多。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天资不足，所以运转内功时才会觉得在很多关窍感到生涩。

现在看来，根本是因为经络不全导致的。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一篇。

雾峰有益无害。

这段时间，我又偷偷去雾峰修行了。

我的经络已经被重塑了，有些地方被废弃，有些地方被开拓出来，总体来说，全身的关窍更接近于入门时候。

修习内功的瓶颈一下子就消失了。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二篇。

我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徐平，徐平越来越像师父了，不，应该说越来越像八长老了。

他不再那么呆傻，眼神也愈发灵动起来，可这更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他看着我的时候，那一瞬间，那一道目光，带给我的感觉，就仿佛是八长老本人在注视我。

他们的外貌仍旧是毫不相似，但我偏偏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一个人。

我有种预感，再过一阵子，八长老会死去，然后他会在徐平的身体里重生。

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得想个办法……徐呆头人虽然很讨厌，但他不坏。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三篇。

二长老去世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二长老的葬礼上，她的真传弟子玲珑终于露面了。

大家都说，这位闭关多年的玲珑师姐和二长老真的极为相似。说不上

我没见过二长老，但我想，那些师兄师姐是不会认错的。

我得立刻行动。

……

林平秋日札，第X又十四篇。

我，我杀了徐平。是他求我的，他求我杀了他。

我费劲了浑身解数，终于还是把徐平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