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聊太多。一到干活儿的时候，监工就格外照顾达子香，给她分配比别人更多的重活，一刻不懈地监视她。李红花不想引人注意，也不替达子香出头，而是跑到另一边埋头苦干。达子香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自然有她的本领，不需要李红花插手。

第一次将精神同时分成两股这么久，并且两边都在高强度劳动，李红花饿得有些受不住。所幸撑到午休时，达子香又偷偷溜到仓库那边抢狗饭，分给李红花一半。李红花用尸体吃了饭，这才缓解精神上的饥饿。

达子香一直盯着李红花吃饭。李红花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就轻声说：“别看了。”

“用尸体吃饭，能吃出来味儿吗？”

“其实，只是用精神感受尸体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恶心，但没有别的办法了。还好尸体刚死不久，如果是发烂发臭的腐尸，那我也得忍着用。”

达子香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像在看很好玩也很厉害的表演。在目光的注视下，李红花起初咽不进去饭，后来渐渐卸下心里负担，不把达子香视作人、而是视作牲口，便咽得进去饭了。

隧道那边，顺根本没发现李红花的异常。或许因为李红花平日里也浑浑噩噩地像行尸走肉，现在真的成了行尸走肉，李红花反倒变得更像李红花了。

虎利顺真奇怪。她认准了一个人，无论对方变成什么都不松手。或许可以指责她自我中心，但这样的行为却与利己扯不上关系。行尸走肉能带来什么利益呢？顺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想要，她比所有人都聪明，同时比所有人都傻。李红花无法对她生气，反倒渴望理解她。不过啊，现在李红花很忙，没有时间去理解派不上用场的人。还是等日后闲暇下来，腾出工夫，她们两个再像淑女一样坐在花园里，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聊着心事，就这样从白天聊到黑天吧。

排队领晚饭时，李红花悄悄告诉达子香：“看见那个棚子门口抽烟的监工了吗？今晚他值班。一会儿你把他骗到没人的地方杀了。”

“好啊，怎么骗？”达子香欣然应下。

李红花从头到脚打量达子香一番，问：“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啊？二十一，你？”

“年龄还是不会记错的。”

“你像十二。算了，既然是二十一，我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李红花说着，用手把达子香衣领的敞口拉得大了些，露出一截洁白的脖子。达子香没反抗，嘴里直抱怨：“冻死啦，脖领子里飕飕灌风。”李红花说：“忍着。”又用手整理达子香的卷发。达子香的脸很可爱，雀斑很俏皮，头发也很漂亮，如果表现得体一点，应该会很受男人喜爱。

“你去找那个人，对他说：大哥，借一步说话。记住，一定要笑着说。”

“记住了。”

“他不会轻易跟你走。接下来，无论他说什么，你都要说：大哥，我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能不能跟你去没人的地方换点吃的？说这句话时，语气要放低放软，就当作自己在要饭。”

“我拿什么和他换？”

“然后他就会带你走。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不管他干什么，你直接把他打死，越利索越好。听明白了吗？”

“他要是不带我走怎么办？”

“放心，我一直跟着你，不会让你出意外。”

达子香问了这么多，李红花一句也没回答，只自顾自地说，就好像一切已在预料之中。达子香满头雾水，但见李红花十分有把握的模样，便不加多问，老实照做。

李红花站在原地静静望着达子香的背影，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进展顺利。监工见达子香主动献身，果然双眼放光，高兴地在她脸上摸了两把，又转身拿了个饽饽给她。达子香一边捧着饽饽啃，一边跟着监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