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梦知道自己在学生中永远跟“潮”无关,就老老实实地做一名老师眼中的乖宝宝,原本也是所有人认可的乖乖女,长得可爱,对老师有礼貌,成绩优秀,并未做过世俗眼中出格的事。
学校的生活对田梦来说是如鱼得水,她学习上认真努力,身边总有人陪伴,男生们爱和她玩闹,她既不娇气,也不跋扈,女生们也爱和她结伴而行,她真诚又大方。田梦是喜欢校园生活的。
学校出现的许多事物她很快接受,当然也有些东西她并不理解。
不知什么时候,校园中许多男生突然喜欢拉帮结派,走在路上,不止一次,听见一个男生叫另一个男生一声响亮的“大哥”,另一个男生则爽快地回应一句“某弟”,男生们成群结队地走在一起,很奇怪,除了体育运动,以往很少看见男生们一群一群地行动。
一般而言,学校里女生才喜欢成群结队,现在突然看到男生们成群结队,也是很不适应。
一个下午,全校大扫除,每个小队分到了校园的不同区域,田梦拿着扫帚四处搜寻垃圾,直到果皮纸屑、瓶瓶罐罐都无影无踪,校园也没剩多少学生了,留下的大多是班干部,等验收了清扫成果,大家也就吃饭了。
覃知瑶不知从哪突然跑过来,压着嗓子,又很紧张的样子,对田梦说:“教学楼旁边的乒乓球桌角落里有人打架。”
田梦一听:“啊?!那咋办?”
覃知瑶拉着田梦往教室跑:“先找人再说。”
田梦一手拉住覃知瑶,一手握住扫帚,拼命地跑,来到教室,只剩谢思南、骆时安、张云舟了。
覃知瑶一手扶桌,一手叉腰,喘着粗气:“有人打架,我们到底管不管?”
田梦弯着腰,手扶膝盖,缓着气,又直起腰来,听着大家讨论。
谢思南摆弄着讲台杂物,问:“打完没有?打完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谢思南就是这样,天大的事只要不是地球爆炸,她都能镇定自若,田梦有时很敬佩谢思南,这心脏,这大脑,要怎么长才能做到像她这样。
覃知瑶沉思片刻,说:“刚刚在打,不知道打完没有,现在这个时间,老师都不在,怎么办?”
骆时安和张云舟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张云舟问:“几个人打架?”
张云舟皮肤微黑,瘦瘦高高的,性格偏内向,平时也不爱多说话,跟女孩子说话有时会脸红,今天倒是开口说话了,也算是稀奇事,周老师选他当劳动委员,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挑战自我了,也不知道周老师怎么想的,倒是信任他。
覃知瑶伸出两只手比划:“一打一,但被打的那个就缩在角落里,一直被打,也不还手。”
骆时安当机立断,说:“那可以赶紧看看去,走,快一点。”那神情不像是去拉架的,倒像是去看热闹,还怕错过一场好戏的样子。
一群人收拾好东西,拿好饭卡校卡,关好教室门,来到事发地点。他们没有露面,蹑手蹑脚趴在墙角。骆时安在最前面,张云舟紧随其后,谢思南在女生中长得最高,挨着张云舟,田梦在最后面。
这个时间打人果然是不用藏着掖着,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见一声闷响,被打那人好似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打人的那个仍觉得不解气,破口大骂:“狗日的杂种!!让你放我鸽子!让你放我鸽子!”随即一声拖动的声音传来,厉声质问:“你答没答应我?”被打的人声音极小,他们根本听不见什么,打人的那个呢,火气还没消,一声怒吼,“大点声”,在墙角边的几个人听了,倒是打了个寒颤。
听了两分钟,原来是毕业班联考,打人的让被打的那个在规定的时间给他传答案,结果被打的那个每个学科自始至终都没出现,等到全校大扫除,把他逮住了,也是怎么都躲不掉了。
不过这事倒挺让人惊讶的,居然有人考试作弊,田梦是无法理解考试作弊的同学了。平时抄的分数再高,真到升学考原形毕露,有什么意义呢。
骆时安在前面小声说:“怎么样?管吗?”
张云舟低声说:“最坏的情况是我们两个对一个,应该是可以的。”他们现在形如做贼,只是没想到张云舟体内还有如此暴力的基因。
“我们俩还是先分个工……”
他们俩正犹豫不决,谢思南低语“我们也是人,尽量智取”,她用手一推,前面俩男生趔趄着冲了出去,不知是因慌张还是激动,红着脸,但很快站住了,谢思南跟在男生后面,慢慢走出,覃知瑶拉着田梦走出来了,双方看着对方,又不愿意看着对方,最终不得不看着对方。
打人的一方气势上便有优势,体格高大强壮,脸部线条刚劲,浓黑上扬的眉毛随便做个表情就像是在怒目而视。而被打的一方,个子矮小,身形瘦弱,衣衫有些许凌乱,忍气吞声的模样又透着麻木,真是一脸老实,好似从长相上便能看出他的性格。
高个子一只手还揪住矮个子的衣领,见有人来,一手指着这群人,一派嚣张,说:“别他妈多管闲事,滚!”最后简单粗暴的一个字夹着怒气,让田梦不自觉往人群里靠了靠。
骆时安和张云舟走上前去,骆时安说:“兄弟,有什么事好好说,哪至于动手。”
“给老子滚!不然老子连你们一块揍!”
张云舟伸出两只手,向下摆动,说:“兄弟,消消气,有事好商量。”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爬!”张云舟的手势也没起到降火的作用。
骆时安走上前松开高个子的手,陪着笑脸,说:“都是同学,肯定有什么误会,先冷静冷静。”张云舟趁机拉走了矮个子。
“你们知道个屁!”高个子已然放弃了揍矮个子。
骆时安拍着高个子的肩,说:“兄弟,不好意思,我们刚才打扫卫生都听见了,他也许是自己也做得不好,也许是胆子太小不敢出来,我们让他道个歉,就算了吧。”
“就这么算了?!他耍我呢!”高个子仍心有余火。
张云舟碰了碰矮个子,矮个子低着头说:“对不起。”
高个子仰起头,不愿理他。
张云舟提议:“要不这样,反正也到饭点了,一起出去吃个饭吧,交个朋友,你也去吃饭吧。”
矮个子摇头:“我出不去,谢谢你们了。”说完径直走了。
女生们站在原地看着没有动,直到男生们走过来,才侧了侧身。
走过女生身边,骆时安作了个“嘘”的手势,大家明白,田梦也明白了,这种事如果没有严重到能把施暴者从学校开除的程度,尽量私下解决,不惊动老师,同时体谅被打的人的自尊心,不告诉同学。
如果不是看见校园中有这样的事,这个金色的夕阳照耀着的应该是个美好的下午。清风拂过树梢,送来一阵微凉。
骆时安和张云舟搂着高个子的肩走下了长长的楼梯,走向校门,女生们紧随其后,走到长楼梯中间,转身去了食堂。
走进食堂,田梦一边点菜,一边问:“考试作弊是为了什么?”
谢思南脸上透出轻蔑:“嗨,虚荣心呗。”
其实谢思南稍微控制一下说话的神情,也不至于总被他人误解为人高傲了,她只是有一点自己的小骄傲,并且会用实力去捍卫那份骄傲罢了。
餐桌上,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这件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覃知瑶发表自己的见解:“那个男的就不应该答应别人,就不会被打了。”
谢思南反问:“那他要是一开始就被威胁了呢?”
田梦其实没有多么深入的思考:“对啊,一开始就拒绝不了怎么办?”
覃知瑶想了想:“如果是我,我还是会在一开始就坚持说我传不了答案,怕被老师抓住。”
田梦点了点头,比较认可覃知瑶的观点:“也是,一开始咬死不答应,总不至于后面落人话柄。”
谢思南说:“那个同学看上去就好欺负的样子,说不定人家是想好了再找他的呢。”
谢思南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刁钻古怪,常常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田梦转念一想:“归根到底,作弊本来就不对,还是那个人有问题,人家不给他抄,他还打人呢,这是什么道理?”田梦本来就对打架这种事很反感,她认为打架的人和原始部落的野蛮人没什么两样。
谢思南埋着头吃着饭,坚定的语气传来:“可是有的人就需要这种虚假的光环护体啊。”
覃知瑶一脸担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教出作弊的孩子。”
田梦倒是心中毫无波澜:“是挺好奇的,要是孩子平时都考得很好,可是最后关键一考考差了,家长会怎么想。”
谢思南吃饭十分迅速,吃完饭,等着她俩,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不如我们来猜一猜,那个人家里对学习是什么态度吧。”
覃知瑶匆匆咽下一口饭菜,大为吃惊:“这怎么猜得出来?!”
田梦喝着汤,慢慢悠悠地说:“每对父母,每个孩子都不一样,难度太大了吧。”
谢思南不以为然,说:“你们会作弊吗?”
田梦混身写满了拒绝:“怎么可能?”
覃知瑶口吻笃定:“一定不会。”
谢思南又问:“那你们为什么不会作弊?”她一个又一个的问让人觉得,不追根究底,找出根源,就誓不罢休。
田梦的头摇得像慢条斯理动着的拨浪鼓,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那~有~什~么~意~思~”
覃知瑶认真又谨慎地回答:“没那个必要,考好考差都没关系。”
谢思南摆弄着筷子,说:“那你们家重视学习吗?”
覃知瑶不假思索:“重视啊,但没要求一定要考怎么样嘛。”
田梦附和:“我们家也一样。”
田梦其实不愿深究这件事,毕竟,被打的人该挨的打已经打完了。打人的人,相信骆时安和张云舟能够很好的结束这件事,就没有溯源的必要了吧。
谢思南继续着她的猜测:“也就是说,重视学习,不重视分数。那作弊的肯定就是相反的情况嘛,不重视学习,不重视分数的也就没有作弊的必要了,重视学习,重视分数的才会有作弊的可能嘛。”
田梦表示:“还是难猜。”
覃知瑶不敢苟同:“也有重视学习,重视分数的,也不作弊啊。”
谢思南说:“那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才拿假分数回去糊弄父母嘛。”
覃知瑶还是不太赞同谢思南的看法:“也可能单纯地为了得到老师的表扬或者同学们的恭维什么的。”
谢思南和覃知瑶争论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统一的结论,田梦擅长在有争论的时候当个小透明,静静听着就好。等大家都用了餐,回教学楼了。
渐渐地有大部分同学坐在教室,临近上自习的时间,上次打篮球的学长来到了班级门口,找唐宛婷,就是那个撞着唐宛婷的人。
唐宛婷红着脸,走出去了,田梦灵机一动,默默跟在身后,趴在门口小心观望。
只见唐宛婷和学长站在走廊尽头,说着什么,田梦只恨自己没有顺风耳,她睁大眼睛看着,学长给了唐宛婷一封信,是信,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唐宛婷便往回走,田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唐宛婷回到座位上,她已神色如常。田梦转过身,轻咳两声,问:“那学长叫啥啊?”
唐宛婷轻轻推了田梦一下:“宋浩宇,打球那个。”
田梦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哟,名字都知道了呀。”
唐宛婷知道田梦不怀好意的笑是什么意思,解释道:“别乱想,人家只是来道个歉。”
田梦此刻尽情展现她的伶牙俐齿:“首先,你觉得我在乱想什么?其次,上次打完球,不是拦住我们,给你道了歉了嘛,我可是在场的,谁还会为一个事道两次歉呢?”
不是田梦不信任唐宛婷,只是凭她对唐宛婷的了解,事情可不是唐宛婷说的那么简单,这压根就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她做事很少跟人解释什么,更不用说遮遮掩掩了,毕竟她从没有一个笔友,连朋友都很少。
当初活动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英语老师是多此一举。她从不把这课后练习当回事,田梦看她没有笔友,说和她组队的时候,她还怎么都不肯,对这种方式嗤之以鼻,宁死不从,田梦问过她,“大家都这么做,怎么你不做呢”。她只回一句,“这种作业有什么好做的”。田梦一怔,又问,“那交个笔友,可以说说自己的烦恼啊”。唐宛婷只是冷冷的一句,“没啥烦恼,写那玩意儿干啥,矫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