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陆芙走在小厮的身后，趁他不注意，立马把香囊扔在了巷尾的野草丛里。那样精美的玩意，落在尘土里，终归也还是会变成尘土罢了。

“曾冶整天都呆在学堂里？”

陆芙来曾家快一年，几乎只在晨时或者黄昏后才看见过曾冶，他要么出门，要么回府，也不见他来飞雪院坐过，除了每天早上，站在院子门口看一眼。

也不是为了看陆芙的人，他仿佛只是例行公事，每天都来确认陆芙还在这四面八方的院子里，像尊玉佛一样端坐着。

小厮以为陆芙是埋怨少爷常常不着家，笑呵呵地说道：“那可不是，今年少爷就要参加乡试了，可不得中个头名！”

“要说我们少爷，就是天资聪颖，当年县试，随随便便就能拿个第一，更别提现在少爷还发奋图强，定是要一飞冲天了！”小厮满口的喜庆话，这些他都练得滚瓜烂熟了，不怕主人家听了不高兴。

偏陆芙不是这曾家的主子。她神色一黯，县试嘛？县试的第一，她知道是谁，但绝不是曾冶那个浪子。

陆芙攥着拳头的手捏得紧了些，待发觉吃痛时，手掌心已是斑斑驳驳的指甲印迹。

小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陆芙不说话，他也没开腔了。陆姑娘就是个养在府里的宠物，跟小狗小猫没什么两样，既然她不给脸，小厮也不多说，反正从她那儿也拿不到赏钱。

“就在这竹林里了。”

后竹学堂的先生是当年大阁府阁主的弟子，大阁府归隐山林之后，他的弟子也都跟着告老致仕。其中一个在鄜县开学堂，偏不走寻常路，把学堂开在了一个野竹林里。

借了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名头，倒是有好多人慕名而来，至于这先生的学问嘛，就是见仁见智了。陆芙露出点嘲讽的微笑，所谓的开学堂，结果硬是把这片竹林占为己有了。

多好的一片野竹林，记得小时候，陆芙可喜欢带着婢女在这里捉迷藏。那时候的竹林里，还没被砍出一条又宽又阔的大路，竹子自由生长，也没被各家各户的少爷小姐系上丝带。

陆芙跟着小厮进去，只觉得竹林里都是乌烟瘴气，丝毫没有感受到朗朗书卷气。

“姑娘，这里叫后竹学堂，可有鄜县最好的先生，咱们家少爷在这读书，光宗耀祖呢。”

陆芙扯扯嘴角：“最好的先生早就不在这里了。”

小厮以为陆芙胡言乱语，根本不在意，只是带着她沿着石板路走，路的尽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院门呈圆拱形，灰色石墙干净至极，连块牌匾都没挂。

但从这石料就能看出来，这个书院可使耗了不少人力物力才建起来的。

竹林里竹叶长青，竟让人分辨不出四季。

风带着竹叶划过陆芙的脸庞，陆芙眯起眼睛，想起了玉凌。

玉凌早在回到乌邱村之前，就是个酸腐先生了，可是只有陆芙一个人知道。

陆芙从京城回到鄜县，几乎是日日都挣扎着往外逃，可陆家找的这户农户力大无穷，生生地把陆芙绑在柱子上，不给吃不给喝，整整一天一夜。

前几个时辰陆芙还在挣扎，后面便渐渐失去了力气，肚子也咕咕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