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晴感到内心一阵刺痛。
她从未想过李梓萱会如此误解她的好意,但也意识到,也许她忽略了李梓萱内心深处对独立和自我尊重的极度渴望。
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而沉重。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苏婉晴低声说道。
李梓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钟,她轻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了解我的处境。”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沉重的像石头压在了苏婉晴的心里。
李梓萱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工作室里,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几幅未完成的油画和空气中残留的油彩味道。
她靠在画架旁,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手中的调色盘上,晕开成了模糊的色块。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攥紧了油画笔,仿佛那是她唯一能够紧握的依靠。
她望着眼前的画布,画作还没完成,色彩斑驳的笔触似乎与她的心情一样混乱不堪。
心里那股挣扎和痛苦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正不断撕扯着她的理智。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条件并不好。
父母的争吵、缺乏温情的家庭氛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父亲现在还想卖掉奶奶的房子,唯一一个她小时候有过温暖回忆的地方。
而她的奶奶和大伯,是唯一无条件支持她追梦的人。
她记得大伯在她第一次提出要学画时,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套昂贵的油画工具。奶奶也是,她总是鼓励她:“去追你的梦想吧,萱萱,奶奶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可是,画画真的太烧钱了。
李梓萱无数次在深夜里问自己,她这样的家庭背景,真的配拥有梦想吗?每一笔颜料、每一块画布、每一小时的绘画课程,都是沉重的负担。她看着那些用心画出来的作品,曾经感到过骄傲,但现在却只剩下沉甸甸的愧疚。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只是自私的执念。
她是否早该放下这所谓的梦想,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为家里分担更多的压力,而不是把大伯和奶奶的心血都耗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
“我不该有梦想,”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她紧紧咬住下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尽管奶奶和大伯再支持她,可现实不会因此变得温柔。
家里需要钱,父亲的无情压迫和家庭的困境,都让她倍感沉重。而她的梦想,似乎只是一种奢侈,是她根本不配拥有的。
“我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继续画画?”她内心挣扎着,仿佛一半的自己在渴望追求梦想,而另一半则在痛斥她的自私。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李梓萱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任由泪水一滴滴打湿了她手中的画布。
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这个她深爱的艺术,正成为她心灵上的负担。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深圳灯火通明,而苏婉晴的房间却一片沉静。她躺在床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查理的声音从远在德国传来。此时,她的心情比外面的夜色更沉重。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她低声说,语气中充满了无助和自我怀疑,“我只是想帮她……李梓萱,她的家庭情况那么糟糕,那个画廊是她唯一的梦想。我以为买她的画可以让她度过难关,没想到她反而觉得被羞辱了。她甚至不肯再跟我说话。”
查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如何回应。然后,他用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说道:“Sophie,别太责怪自己。你出发点是好的,你想帮她,这本身没有错。但是李梓萱的困境,不只是钱的问题。她的挣扎更多来自于她内心的痛苦和家庭的压迫。即使你能暂时缓解她的经济压力,但她内心的负担是没有人可以替她解开的。”
苏婉晴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心中充满了矛盾。她真心实意地想帮助李梓萱,可现在却觉得自己的举动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
“她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查理继续说,“她会觉得她的梦想是一种负担,觉得她是在靠别人的怜悯生活。你不能改变她的这种感觉。她必须自己决定是否继续坚持下去。你可以伸出援手,但最终,她的生活和梦想是她自己的责任。”
苏婉晴沉默了。她知道查理说得对。无论她多么想帮李梓萱,多么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渡过难关,但有些事情是外力无法改变的。她无法替李梓萱选择生活的方向,也无法代替她面对那些来自内心深处的痛苦。
“你知道吗?”查理轻声安慰道,“有时候我们帮助别人,不是因为我们能救他们,而是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他们手中。”
“或许你是对的,”苏婉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心情似乎稍微缓解了些许,“我不能强求她接受帮助,也不能替她选择她的路。我只能做我能做的,剩下的由她自己决定。”
查理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暖:“你做得已经够好了,Sophie。你是个好朋友,但李梓萱需要的,更多的是她自己的力量。她会找到她自己的路的。”
苏婉晴点点头,虽然查理看不到,但她内心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人生的路,终究是要自己去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