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走近山神庙,只见一个是大肚头陀,另一个则是黑皮焦面的乞丐。只听得那胖头陀淫笑着说道:“徐国国君命咱进献少女,每次都便宜那国王胖老儿,要是这次的货色好,咱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说完满嘴尽是污言秽语,那黑面乞丐听了也是淫笑不止。魂帝不禁怒火中烧,在高处大喝一声:“大胆淫贼,吃寡人一剑”,猛地飞身下壁,顺势一棍子狠狠敲到其中那乞丐头上——力道之大,咔哒一声,碗口粗的树枝应声断为两截,乞丐顿时两眼冒金星,头颅也如同泄了气一样耷拉下来,摇摇晃晃栽倒于地,手脚剧烈抽搐着,眼看是活不成了。葫芦里的残魄对魂帝说道:“老头儿,错了,不是‘吃寡人一剑’,而是‘吃寡人一棍’,”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隔着葫芦犹听得到残魄的大笑声。
旁边的头陀大吃一惊,一声怒鸣慌忙显出原形来,只见他头上瞬间生出一对犄角,周身不断变大,足足十丈有余,一身锃亮的黑毛,遍体生有倒刺,闷油瓶般瓮声瓮气地叫嚣道:“老家伙休得放肆,胆敢坏老子好事,休怪俺老牛无情。”牛精正说话之际,乞丐的尸首陡然暴胀,顿时周身皮开肉绽,接着从身侧硬生生生出一对骨翅,转眼间已化成一条长满触须的银色巨虫,在银白的月色下说不出的诡异、可怖。巨虫蠕动着身上一百零八根毒刺,张牙舞爪飞扑而来,牛精见状也立起全身刚鬃,斜刺里如奔雷一般冲来,两怪瞬时将魂帝裹在垓心,真一场好斗!怪虫挥舞着钢鞭一般的巨尾,一尾扫来,仿佛泰山压顶一般;牛精怪眼圆睁,来回奔突,周身像一团刺球,望之令人生畏。魂帝哪敢大意,连丢下树枝,右手幻化出赤炎剑接战。
只见魂帝侧身躲过怪虫雷霆万钧的一鞭,顺势回身一剑斩去,大怪虫的触须顿时洒落一地,巨大的身躯随即应声断为两截。魂帝趁机一个翻身一把倒骑在猛冲过来的牛精背上,回转身来双手死死掰住牛怪的一对硕大长角,任凭其腾挪翻滚硬是不肯松手。这时腰间葫芦里的残魄故意高声嚷道:“小牛犊子,还不投降?你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掉你的犄角?”并低声告诉魂帝道:“这乞丐本是一马陆精,死而不僵,方断方生”。魂帝回身看了一眼地上翻滚挣扎的马陆精,果然正如残魄所言:刚才被自己砍作两截的怪虫不但没死,悄然化作两条一模一样的同类,转眼间二虫又前后包夹,欺身复战己前。魂帝本来一时难以制服野牛精,不料对方这怪虫竟越战越多,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时只听见残魄继续低声讲道:“这野牛精身上鬃毛倒立,力大无穷,若被他的牛角顶到,不死即伤。哦,不对,五行之中,咱们好像寻常兵器莫可奈何,哦,好像又对,如果被霸道法器打到,咱会不会‘死’呢?俺又没试过,哈哈哈哈。”残魄自顾自地嘀咕着,接着又故意大声嚷起来:“快,快放老子出来,小老儿我正要会会他们。”
魂帝听罢心领神会,连忙启了葫芦嘴,将残魄放了出来。那残魄一旦出得葫芦,如蒙大赦一般,哼着歌曲儿嬉笑着朝山下村落飘然而去了。不多时,残魄沿原路回来,手里只多了一个陶罐,这时发现魂帝和这群怪物在崖上依旧杀得难解难分:只见七、八只怪虫将魂帝团团围住,钢鞭巨尾四方六合扫荡开来,魂帝左右腾挪施展精妙剑法针锋相对。再看一边的野牛精,不知何时已被降服,浑身缠满藤蔓,跪伏于地,动弹不得。残魄不禁拍掌大笑,向游魂夸道:“好你个老小子,真有你的,现在该我啦。”说完将陶罐盖子打开,将一罐碱水悉数泼到那些怪虫身上。只见一股黑烟腾起,“嗤嗞”之声不绝于耳,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怪虫们不多时化作了一滩血水。
原来就在残魄下山时,魂帝和那野牛精崖上大战数回,见那牛精髭毛倒立,无从下手之际,忽然睹见崖壁上方有丛青藤,不禁大喜过望。连忙飞身上壁,用剑魄斩断其根,既得藤在手,复欺身而上,援用内力将此藤捆住牛精。最初那牛精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道:“区区草藤,还想困住我老牛?”直到想用蛮力挣脱时,才发现此藤不仅坚韧无比,藤身金光闪耀,更能随己俱张俱弛,不禁心下大骇。原来这青藤非一般草木,名曰擒蛟藤。当年阪泉之战时,轩辕黄帝和第八世神农姜石年为争帝位而战,三战三胜,才获有天下,世人只知黄帝得其赤炎剑,绝无人知晓还有一本药书也一并收入轩辕家囊中,这药书便是后世鼎鼎有名的《神农本草经》。
舜自幼便将此书熟读数遍,其中所载药草形状、药性、产地无不了然于胸。方才那青藤正是书中所记载的擒蛟藤:“又名神仙索,卵形紫叶,藤身遒劲如龙,柄端有须。上古盘古擒杀恶龙,将其龙筋一分为三,分置青丘、丹穴和招摇三处名山镇压。数千载后,封印皮筋邪性既祛,破土而出,吸收日月风露精华长为藤本,天下凡三株,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将此藤注入内力,藤内龙筋灵力激发,周身金光闪耀,所束之物虽大罗神仙亦难脱身。”魂帝心想:“青丘、丹穴二山寡人俱已去过,且尚未发现此物。大荒四海,古籍所载之物年代久远,缥缈难寻。未料此处获得此等法宝,这般寻常土山石丘,竟是大名鼎鼎的招摇之山。”
正寻思之际,只见那牛精收了身上倒刺,跪伏于地,哀嚎不已,硕大的牛眼流下眼泪,声称这村中祸事皆是自己与那马陆精所为,但求活命。原来那马陆精白天化作乞丐沿路乞讨,将各家厨房位置牢记于心,夜里现出大马陆的原形,顺着烟囱爬进村民家中,在锅碗瓢盆等器物上留下致命的毒液;牛精自己以头陀形态寄居在附近古庙中,到了夜里变身为大野牛,跑进地里踏毁庄稼,对着作物喷洒瘴气,故村中家家生病,田地谷物不丰。
这时残魄走近野牛精身边,大笑着嘲讽道:“小牛犊子刚才不是很威风嘛,现在还叫嚣吗?看小老儿我一脚踹你下山,摔你个笨牛稀巴烂,”说完举脚作欲踢状。野牛精见此,吓得头如捣蒜般磕头,哀求不已,流泪恳求归顺,称愿化身为坐骑,终身相随。魂帝见牛精说得诚恳,心有不忍,朗声道:“你若弃恶从善,寡人可饶你一命。”说完解下了牛精身上的藤索,并小心收入腰间葫芦。残魄听到牛精要做自己的坐骑,顿时雀跃而起,一把攀住牛角,翻身上牛,在山脊上飞速驰骋起来,嘴里连声大呼;“过瘾,过瘾,这比做天王老儿快活多啦。”
魂帝既除了马陆精,又收服野牛精,白沙渡瘟疫顿消,田中庄稼再次繁盛起来。男女老少欢天喜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杀鸡具酒,洒扫庭除,轮番邀请魂帝至自家一醉方休。于是在白沙渡盘桓数日,魂帝这才跨上黑牛,一一辞别众人,朝西北的皇都赶来。一众村民立于村口,目送舜帝骑牛绝尘而去,人人伤感,如失父母,伤感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