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除掉黑鱼精后,魂帝随许氏弟子一同返回到许家村,照例住在许逸尘家中,清玄道长则独自乘船向江左龙虎山返去。
话说那日湖中精惊心动魄的激战许逸尘记忆尤深,魂帝登峰造极的剑法更是让这位少年艳羡不已,于是长跪不起恳求收己为徒。魂帝并不推辞,每日舞剑于庭,一招一式悉心指点,就像父亲瞽叟昔年教导自己那样循循善诱、倾囊相授。在少年许逸尘眼中,这位替自己报却杀父大仇的慈祥老人犹如祖父一般,每日和母亲精心伺候,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觉二月已过,正值阳春时节,魂帝见草长莺飞,忽想起旧时宫殿。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两位皇后遭此不测,皇子商均至今杳无音信,想到这里,魂帝不觉黯然神伤。于是辞别母子二人,御起真气,沿洞庭湖岸一路朝西北的皇都蒲城飞去。
话说魂帝刚飞行半盏茶功夫,脚下出现了一片茫茫大泽,心道“这沼泽比起皇都北面那片泽地不知要大上多少,不知唤作何名”。腰间葫芦里的魄听得魂帝心声,抓耳挠腮,略作思忖,接着拍了拍葫芦内壁嚷道;“喂,喂,好像叫什么云梦泽还是梦云泽来着?先别管那些,看看附近有没有上好的糯米酒店家,小老儿我都快渴死了!”
好不容易看见泥沼与陆地交界处有座村落,魂帝重瞳细细看来,只见地界碑上刻着“白沙渡”三个大字,一条小溪从村中蜿蜒而过,石拱桥数座卧于水上,几条满是青苔的青石板小巷纵横相连,村子西边是高耸的群山,山下平地上搭着一座斑驳的戏台,整个村子水汽氤氲,掩映在梅花丛中,煞是好看,只是家家户户似乎大门紧闭,路上绝无行人。魂帝正要离去时,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女,穿过小巷,跨过石桥,一路上哭喊声响彻云霄。魂帝大感惊讶,连忙收了真气,躲在一丛梅树后面仔细观察。
但见这群人俱是丧服打扮,四五十岁的男人居多,甚至还有一个白发老头,用小推车推着一名少女,众人一路嚎哭,一路洒下纸幡,向着西边高耸的山地进发。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生得粉面丹唇,眉若墨画,肌肤胜似白雪,一袭淡黄色长裙,并未及笄的一头乌发绾在脑后,此刻正啜泣不已,长长的睫毛上满是泪珠。魂帝大惑不解,于是悄悄跟在众人之后。眼见山路越来越陡峭,一个多时辰后,众人这才停下攀爬的脚步。
只见眼前一小块平地上建着一座小山神庙,庙里供着一方黑泥像。仔细看来,那黑像是塑着的一条大蛇,怒眼圆睁,口吐信子,令人毛骨悚然。这时人群中走出两个青壮,将少女用担架抬起,沿着羊肠小路,朝山麓顶上前去。一盏茶功夫左右,二人空手而归,众人于是在庙前摆下香烛果物,哭拜一番,这才纷纷转身下山。魂帝见此更是困惑不已,连忙御气赶了过去,这才发现:这通往峰顶的小径凿在绝壁上,仅容一人侧身过,峭壁的一边下临万丈悬崖,俯瞰崖底只见村落辐辏,袅袅的雾气正从崖底缓缓飘起。
行不多时,只见小径的尽头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山洞,此刻那黄衣少女正弯腰坐于洞中,呜呜咽咽哭泣不止。魂帝收了真气,行至洞口朝洞中轻声问道:“小朋友何故在此哭泣?”黄衣少女抬起头,只见一头戴淡金冠,鹤发鹤颜的王者一脸慈祥立于眼前,慌忙擦了擦眼泪,向前欠了欠身,回答道:“小女子姓风,名若雪,本住大泽乡白沙渡,今日被家人遗弃是故伤心欲绝。”魂帝听后,不禁摇头叹息。
再听那黄衣少女细细道来,原来这里是云梦泽大泽乡一带,该村有清溪流过,溪水注入洞庭湖,在村南冲出一片白沙滩,故名白沙渡。自古以来,土地肥润,五谷丰登,民风淳朴。不知何时村中瘟疫横行,庄稼颗粒无收,一时间人心惶惶,再后来的时候,村中来了一名头陀和一个乞丐,声称山神恼怒,须得在西边山麓修建一庙,每年进献一名少女置于峰顶为飨,方能平息祸乱。于是每年正月十五这日,头陀和乞丐将村中有幼女的家人全部聚于西山下的戏台前,事先将各家少女的名字写在竹简上,放于一陶瓮中,随机抽取,凡被抽中者,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后由其家人抬至山顶。之前有不从者,全家老小不几日便染疫而亡,故全村村民对于二人言听计从,如此一来,村中瘟疫稍稍好却。
魂帝听到这里,心道:“活人祭祀以求安宁,向来都是乌有之事,这头陀和乞丐身上定有古怪”,于是暖声安慰少女不必难过,转身飞上崖壁采摘了一些可食浆果,又返回洞中置于少女身边,嘱咐今夜如何那般应对。二更时分,一轮圆月照得山谷里雪亮,偶尔一声山鹫的啼鸣,凄凄仄仄,在谷间久久回荡,令人不寒而栗。快到三更时,山道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只见两个人影从山脚下一路攀援而上,魂帝连忙躲在峭壁上方的一块巨石上,手握一段树枝,暗中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