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半。”

“嗯，天快亮了”老爷子叹了口气，“又活了一天，嘿嘿。”

王贞山的生活态度，无法形容，这算是乐观向上吧。

记得小时候听说，当年老奶奶在村里十分强势，说话要算，自信乐观。

王清水没见过老奶奶，村里人都说老奶奶对孩子心狠，只有长自己气势，灭他人威风，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天快亮了，我去接点水。”

王清水接水回来把毛巾拧干，给王贞山擦脸，隔着毛巾都能感受到那粗糙的皮肤，全是骨头的脸。

“爷爷，早上想吃什么？”

“弄点小米汤吧。”

“好。”

王清水不一会回来，他咬一口小饼，王贞山也咬一口，余光察觉王贞山在看自己，抬头看去，王贞山就低头瞅着手中的小饼。

“哈哈哈哈！”

二人忽然一起笑出了声，就像小时候一起吃饭的样子。

老太太做午饭，基本都是一盆大乱炖，啥菜都有，再用黑面擀出面条，这时候，爷孙俩已经面对面坐在小桌旁等着了。

面条一上来，俩人就开始捯饬盆子里的东西，老太太看着他们的吃相，经常笑骂着：“瞅瞅你们吃了个什么样？不像话！”

“这块东西好，你吃。”王贞山捯了一块肉放在王清水跟前，夹起来，一股臭味袭来，问道：

“这是什么肉？”

“大肠，特别好吃。”王贞山用嘴捋捋筷子，继续说道，“很好吃。”

“臭烘烘的，你吃。”王清水夹起又放回王贞山碗里。

“还有，我找找，”王贞山一顿扒拉，夹起一个更大的，“你看这个更大，你吃这个？”

“太臭了，太臭了，我不吃。”王清水捂着鼻子，有些搞笑。

差不多十四年了，爷孙俩再没有单独吃饭了。

等着护士查完房，王德全、王德双一来，二人便让王清水回去，说这么多天，孙子做成这样，差不多了。

王清水这次没有拒绝，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并不是自己累了，而是于倩男要回来了，他有很多事要问她。

走到医院门口，电视台的在采访，正月初八，全员上班了，这些医生却已经上了八天，一直在工作岗位上，凡人确实太累。

王清水回到出租屋，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天，傍晚起来的时候，于倩男已隔着茶几坐在对面。

“回来了？”

王清水从沙发上爬起来，看着茶几上放着两份汉堡，尴尬的问道。

“你早些去医院。”于倩男没再多说一句，又出了门。

王清水不知道于倩男到底看了自己多久，拿起饮料随便喝了两口，也出了门。

到了病房，桌上摆着王德全买的羊杂汤，王贞山就爱喝这个，吃了一半还多，胃口很好。

“叔，我爸呢？”

“哦，我让你爸先回老家了，我自己就行。”

王德全说完又去找医生，了解安排进病房的事，王清焱忽然从门口跳了进来，伸手在王清水眼前亮了亮，露出一盒烟。

“三哥，抽两根。”

“白天挺好的？”

“没事，医生说比较稳定，输液的量也给减少了。”

“利尿针呢？”

“不打那玩意了。”

“行，你和叔都回吧，你也少抽点。”

王清水比这个四堂弟，大了九岁，现在二十四的年纪，抽烟就这么猛，不由得多嘱咐几句。

“那我先走？”王清焱摁了下车钥匙，远处的车灯闪了两下。

“慢点开。”

“行，哥。”

王清水回来后，王贞山看着床头柜上的塑料袋，慢慢的说道，

“你叔买的羊杂汤，趁热喝，给你留的。”

“我吃了，爷爷，”王清水握着王贞山干燥的双手，“你吃饱了？”

“饱了，”王贞山叹了口气，微微高声道：“城里的羊杂全骗人，一碗肝，你叔说多放点肠，这一块肠都没有。”

“这里就这样，不正宗。”

王贞山听罢，便开始了回忆，慢慢说道，

“村里高家杀羊，知道我喜欢吃羊肠，每次都给我留着，那时候羊少，一年就杀两头，他们把那肠子一缕，给我刮的干干净净，等着我去拿。”

“高家现在还在杀羊呢，年前我还去买了点，”王清水顺着他的话聊着。

“不是一家了，那家掌柜的，几年前刚死的，年纪大了。”

王贞山轻声叹气，瞅了眼那份羊杂汤，好像还在回味旧时的味道。

“羊肠拿回来，你奶奶加点大料，这么一煮，那是真好吃。”

王贞山说完摸摸嘴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说了，这么个病，治也治不好，在这遭罪，但愿活过十五，要不太晦气。”

“哪能，您这身体至少一百五十岁。”

这时候王清水真不知道怎么接话，随口应了句。心里想着土地庙到底啥时候上班，攒这么多案子不怕问责吗？

王贞山看了一眼王清水一眼，又看向那份羊杂汤。

“再喝点？”王清水见状顺势要去拿塑料袋。

“你晚上都不吃饭，你抓紧喝完了吧，挺好喝的。”

“我吃了，于倩男回来了，她做的饭。”

“唉，倩倩是个好姑娘，你说我这辈子，能看到你们结婚不？”

“肯定能啊。”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