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屋内依旧烛影摇晃,屋外却作绵雨袭夜。雨声渐浓,一老一少相对而坐,白自在握杯发愣,看着眼前忽闪火影,有些看不清面前少年。
似有夜雨沿檐滴缝无声,恍惚间早年白装仗剑身影随烛光闪帧而现。
神剑门演武场上,二人已从昏末挥剑比试至夜色罩身,从朗朗清风月战至夜雨湿衣发。
二人出场是此次宗门分宗比试最后一场,在此前其余人已定胜败,即使湿身淋雨,宗内众多弟子更是为观摩两人交战不肯抽身。
夜雨淋身,盖赋徐东西二人衣物湿贴其身,雨水冲刷着两人身上数道剑痕,血融着雨水滴落在地,在肃穆寂静场内中,倾耳可闻。
“痛快,盖赋兄,再来!”
“轰!”
“再战!”
雷电忽闪,夹杂着徐东风盖赋二人快意宣喊,飞剑龙吟与水木在上空拉开又激碰,如此反复,两抹剑光更是伴着雷电骤闪,在空中留下数道剑影火花,在其飞剑周围雨水更是被断开四溅,而两把飞剑则滴水未染。
龙吟水木两把飞剑在顶发着微光对峙,而场上盖赋徐东风二人则是把手中之剑弃舍,身形横跳在夜雨中交拳换腿,重拳鞭腿生罡风,拳拳到肉。
良久,二人最后在互换对轰一记重拳于胸口情况下力竭,双双倒地,龙吟跟水木两把本命飞剑也随之化小成一指大小光影飞回彼此体内。
场下众人哗然,剑与剑,少年对少年。
两个人就这样四肢大开于夜雨之下,任凭雨水扑打全身,相继开口哈哈大笑。
两人畅快笑声伴随着雷雨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凄美又快意。
夜雨愈烈,豆大雨点扑面,盖赋睁开长眸撑劲仰脖看向同样躺在雨水中的徐东风,而后继续躺下望着雨中那轮乌月,忆随穹月来。
盖赋出身摩离河小寨武湖一处人家,在他九岁那年神剑门霸琉镇分宗现任副宗主沈河远行历练途中发现资质天赋,并带回墨城神剑门做关门弟子。
九岁的少年盖赋第一天来到神剑门时与正在练剑的徐东风有一面之缘。
随后两年间,由于盖赋修剑天赋超群,迅速与当时剑道三境的徐东风持平,甚至隐隐有反超势头。两年间,盖赋在神剑门声势愈大,横扫同辈同阶。
就这样,盖赋凭借天生优势在神剑门同阶剑修无敌了三年,在众多向盖赋问剑者中徐东风就是其中之一。
直性洒脱的徐东风在第一次落败后不顾徐天汗颜沈河二人暗斗晚辈挫败脸面,三年内一共向盖赋问剑十九场,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也在此间问剑比试中互生好感,关系愈好,盖赋境界却比徐东风渐长,直达剑道五境。
要知道,同辈中,这个岁数剑修能在三年内跻身五境者,整个临南国闻所未闻。徐东风曾这样评价盖赋,“管他世间哪个剑修武夫称祖立教,你盖赋只需百年便是于人间无敌,无人能出其右。”
同年,盖赋在五境圆满即将跻身剑道六境之时突遇桎梏,于是准备回小寨寻求契机突破。
就在盖赋准备回小寨前夜,天降大雨,看着天上电闪雷鸣,盖赋忽生天地感应,陷入内景观悟。随着突破迹象愈烈,盖赋双脚盘膝坐于铺,运气调精突破。
铺上盖赋三尺内金光护体,荧光缭绕,闭目聚精打坐吸收天地灵气,突破与否一线之间。
就在那紧要瞬息,一个通体黑衫蒙面男子破窗飞入,在其右掌心聚有淡色光团朝盖赋胸口袭去。正在闭目突破的盖赋顿感气机,心中焦急暗道叫苦。
“此人趁我突破之际出手,我若现在不出手抵挡,必将修为大损,连跌几境,可我如若出手…我这身好不容易修得剑道境界必将反噬,甚至毙命……”
与此同时,前来为次日离开的盖赋饯行的徐东风正准备进来,一步之遥。
几乎在徐东风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徐东风就看见那蒙面黑衣人掌心已至盖赋三尺内护体金光处,徐东风惶恐伸手飞身朝蒙面黑衣男子抓去。
风驰电掣间,随着夜空之上一道惊雷响过,蒙面黑衣人手掌已破天护体金光罩,霎时金色光幕碎片四溅开裂,黑衣男子掌心运气已结实落在盖赋胸口。
一刹那,仿佛时光停止,世间所有事物停顿运作。在徐东风惊恐瞪大双眼同时,盖赋则被黑衣男子袭来的全力一击掌风拍倒,身形落地之时盖赋刚好开眼望向徐东风,双眸中泪水滴落。
“盖赋!!!”
徐东风失声大喊,一脸难以置信作态。
在盖赋身形落地途中,徐东风左手恰好抓住黑衣男子往回缩的臂腕。在徐东风惊恐愣神看着地上盖赋之际,黑衣男子反转一鞭腿扫向徐东风臂膀。
正在愣神的徐东风被黑衣男子刚劲鞭腿踢至屋内桌面而后翻滚落地,桌面上盖赋那把平日练剑之用的铁剑也一同哐当落地,刚巧落在徐东风右手边界。
反应过来的徐东风顺势抓住剑柄快速打挺起身招架,却见那黑衣男子正准备跳窗潜逃。
那黑衣男子正弓腰蓄力之时,徐东风眼疾手快挥剑朝着背对自己的黑衣人以十字攻势连劈两剑。黑衣男子猝不及防挨上两剑后捂嘴不吭,跳窗离去。
在黑衣男子跳窗瞬间,空中雷电作闪,借着闪电瞬光点亮,徐东风瞧见其黑衣男子背部衣物破损处除了刚才那所受十字形剑痕,往上位置处一幅黑墨龙身露爪刺青隐现。
徐东风见状急忙追随,身至屋外却见夜雨滂沱,地上只剩满地泥泞不见人影,只得飞速折返回屋。
那夜大雨,夜空雷雨交加,屋内少年跪坐在地,怀中抱着另一个少年。天上雷公雨师作响,听不见少年悲腔嘶吼。
那次事后,盖赋在宗门昏睡了两天一夜才醒。
盖赋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沈河徐东风二人模糊身形,好不容易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两人容貌。
“徒儿你醒啦,快躺下,你身子骨才有点起色,别乱动弹。”
沈河轻身抱住刚要准备起身的盖赋说道。
“盖赋兄,看到你醒来我就安心了。”
在沈河身旁的徐东风温柔说道,这是少年第一次以称呼带兄与盖赋说话。
被沈河按下身躯的盖赋没有说话,也没在意两人嘘寒问暖,就那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梁,面无神色。
沈河徐东风二人见此情形,立马默不作声投首相视,而后默契关门离去。他们二人都知道此刻的盖赋,无论说什么,谁来说,怎么说都没用,需要让他一个人静静。
确定沈河二人脚步声远去后,榻上少年终于失声啜泣,没有哭喊,就那样嘴角扭曲,任由双眼处泪痕滴落在榻。
整整一夜,盖赋屋内没有一人前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