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八章 废太子(2 / 2)女史箴首页

军官对禁军看了看,禁军手持兵器,四下散开。

猪肉铺面积很小,结构也十分简单,不需仔细搜,一看就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马一刀讨好地挨到军官面前:“军爷,里面确实什么也没有啊,只有一个帮忙的伙计,就是刚才给军爷们开门的那个。”

军官见搜不出什么名堂,皱皱眉,指着马一刀说:“走,把这老家伙带走。”

马一刀吓得缩在地上,死活不愿起来,颤抖地说:“军爷,搜也搜了,问也问了,怎么能......,军爷,草民可是没有见过世面的,经不住吓啊!”

“谁吓你?”军官恶狠狠地说,“不说出把人藏在什么地方,实话告诉你,你就回不来了。”禁军们架起马一刀就往外拖。

此时天已经全黑,地上的雪泥都冻成了硬块。

马一刀一边挣扎一边高叫:“冤枉,天大的冤枉啊!我不去,不去,救命啦!”无助的喊声淹没在茫茫黑暗之中。

“清平盛世,你们怎能如此不讲理?”秃头的肉铺伙计在里面气愤不已,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拦住挟着马一刀的禁军。

禁军停下来,看着他们的头领。

军官突然拔出佩剑,举过头顶:“放肆,敢在前面找死!不让开,叫你死无全尸。”

秃头伙计非常镇静,看了一下四周,出其不意地从身旁的兵士中夺过一把大刀,迅速地抵住了军官的脖子:“我要你放了老板!怎么样?”

军官突然向后一退,避开刀锋,大叫:“把他给我杀了!”

禁军一涌而上,马一刀挣托出来,飞一样护住伙计:“不能这样,草民愿意跟你们走。”

“把他们两人都拖出去剁了。”军官捂着自己的脖子,又一次大叫。

“瞎了你的狗眼,本殿下就是你们要找的太子,还不都给我跪下。”秃头伙计边说边把嘴上的布巾拽了下来,露出一张愤怒而年轻的脸。

火光中,禁军仔细一看,见秃头伙计果然是太子(太子经常在武库广场杀猪宰羊,他们太熟了),慌忙丢下兵器跪在地上喊:“拜见太子殿下!”

军官见状,知道不好,跪着爬到太子身边,一边叩头一边说:“下官有眼无珠,冲撞了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原谅!”

太子冷冷地说:“都起来吧,跟本殿下回宫交差去吧。不过你们给本殿下听好了,这肉铺老板一家是善良人家,对本殿下有恩,谁也不准伤害他们。”

“是,殿下!”禁军高声答应。

肉铺老板马一刀看着太子一行远去,才想起要跪在地上。许久回过神来说:“我的伙计怎么会是太子殿下呢,怎么能是太子殿下呢?看来一定是太子殿下落难了。上天保佑啊,上天!”

满脸的泪水在黑暗中也能见到闪光。

王戎同王衍一同奉旨进宫。王戎明白一定是为了太子的事,所以在路上,王戎对王衍说:“太子殿下出事,人所不愿,你身为太子妃之父,首先要沉得住气。”

王衍害怕,心砰砰跳得厉害,没有了主意:“该怎么做呢?”

“现在形势不明朗,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但有一点是不变的,自己不说,看别人如何说,有意思和赵王保持一致,如果皇后和赵王不一致,就什么也别说。记住了吗?”

式乾殿,御座上的皇上没有睡着,看大殿里肥的、瘦的、高的、矮的男人们,个个头上缀着貂尾,一摆一摆,整齐而有序,咧着嘴笑。大厅里的男人们却没有心思去乐,他们不知会如何处置太子殿下,更不知太子殿下的事可否会牵扯到自己。因为如此,所以此次早朝百官们齐刷刷都到了,都一样不轻易言笑,都有一种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眼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记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壮武郡公张华出现在式乾殿,他刚刚求见了皇后娘娘。但他很迷惑,因为皇后娘娘关于太子的问题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一个劲地抚摩着祖慰发笑,直到张华跪得久了,才说:“起来吧,郡公,大晋朝有大晋朝的律法,但太子还年轻,不醒事,再说又饮酒了,这酒啊,真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男人不是药就是酒,如何不误事。”

张华不敢再问皇后该如何处理太子,无精打采,来到式乾殿。

式乾殿里,张华发现,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望着自己,明白今天说话要特别小心,也就迟迟不开口。

终于,皇上坐得累了,呼一句:“朕又要尿尿!”两个黄门慌忙将皇上扶起,走出大殿。

张华看着空空的御座,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他知道,此时不说话是不行了,所以他说:“太子殿下回东宫,多亏车骑将军赵王殿下。今天,诸位大人齐聚式乾殿,奉皇上旨意商讨处理太子殿下,望诸位大人各抒己见,最后由皇上定夺。”

张华的话犹如一片雪花落入水中,无声无息。式乾殿反而更静了。

一会,皇上又上来,肥胖的身子在御座前站稳后说:“尿得真舒服!”坐下对着大臣笑,殿里的气氛才稍稍有点缓和。

张华觉得这样冷下去不是一个办法,想到这天下是司马的天下,便将眼光落在了赵王司马伦身上。张华的这一眼神,把大臣们似乎都点醒了,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赵王。

赵王司马伦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不说不行了,其实他也想说说了,于是走上前一步,更靠近皇上,说:“陛下,想先帝在世,立当今太子殿下为皇太孙,其意甚明。现如今太子殿下虽有小眚,但不能因此而掩大德!看天下臣民之中,太子殿下令誉不减,所以愚臣以为,应宽宥太子殿下,但要令其今后加强训习。”

“那怎么可以,太子殿下虽为先帝册封,今所犯绝非小眚,实乃谋逆之大不敬。按大晋律令,为死罪,如何能随便宽宥。再说,一旦宽宥,大晋律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今后如有犯上作乱者,又该如何处置?所以微臣以为,太子殿下今日之罪,应交付刑部,量罪而定。只有如此,才能树我大晋之威严。”

贾谧边说边晃动圆圆的脑袋,眼睛瞟着张华和司马伦。

司马伦听完贾谧的一番话,微微笑:“贾大人不愧为刑律大家之后啊!遥想当年,贾老大人为我大晋秉烛熬夜而定的大晋律令,今日竟套住了我们的太子殿下,真是可喜可忧啊!”

贾谧没太听懂司马伦的话,不解地问:“赵王殿下所言之喜为何,之忧又为何?”

“喜的是贾大人能秉律直言,忧的是我们可怜的太子殿下。”

王衍忍不住,他觉得不保太子就是毁灭自己,所以他说:“赵王殿下何忧之有!先贤有云:刑不上大夫。即便量刑,依前朝故事,还需‘八议’,何况太子殿下还不是大夫所能比。微臣以为,身为太子,国之储君,担心将来有负先王之望,想登大宝以历练历练,如何能说成是谋逆之大不敬呢?微臣敢说,定太子殿下大不敬者,首先是自己对太子不敬了。”王衍说到这儿,感觉到官服被什么牵扯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王戎,马上闭口,退回人群。

百官才记起,对于皇亲国戚获罪,实行的是“大罪必议,小罪必赦”制度,所谓“八议”,就是: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八议下来,大罪化小罪,小罪变无罪了。

张华内心明白,朝议之事,走走过场而已。大臣们议出的一个子丑寅卯,其实都管不了用,最后还是要皇后定夺的,所以他说:“皇太子之事,实难评判,求吾皇圣明裁决。”

皇上笑而不答。

赵王出列问:“陛下,太子殿下有错,当如何处置?”

皇上听见赵王对他的问话,他也知道这上朝之事就要结束了。以前总是这样的,先有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半天,累了,问他该如何如何,他不管什么地说上一句,大臣们对他撅着肥屁股叩拜一阵后,散了。

他要说什么呢?他也不知道,问了一声:“爱卿是在说遹儿吗?”

“是的,陛下!微臣是在问该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遹儿可是朕的心肝宝贝。”

贾谧上前说:“陛下,太子殿下犯了谋逆之大罪。”

“谁也不能动朕的遹儿!”皇上说。

贾谧接着说:“陛下,太子殿下是不想让陛下做这皇上了啊!”

“不做就不做,遹儿要做朕就让给他,朕看遹儿做皇上,高兴。”

赵王舒一口气,退到后面看张华。

张华无话可说,皇上金口玉言!但他还是觉得国有国法,有法不依,何以立国,正要说话,高声响起一个黄门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大臣机器般跪下,齐呼:“叩见皇后娘娘!”

皇上也吓得规矩地坐在御座上。

式乾殿又安静了,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在哪里。

贾南风是从后门进来的,进来时,董猛一行也没有声音,皇后坐在皇上旁边。

下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跪下的大臣头叩着地,没有皇后娘娘许可,不敢动弹。皇后故意不说话,看一个个撅着大腚的男人们,心里直想发笑。她没有让他们免礼,而是直接把懿旨命董猛交给有司宣读:

懿旨很长,有司读了半天才读完。

最后,大臣们听明白了,太子殿下贬为庶民,幽禁许昌城。

太子没死,好多大臣都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