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跟往常一样的午夜，完全寂静的夜里吹来一阵湿润的风，月光被黑云慢慢遮住，这里将要演奏一场无人的哀歌。

渐渐的，隆隆的雷声从远方传来，越来越大。沉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荒野。一滴，两滴的雨打落在干枯的树上，打落在泥土地上，打落在满地的花萝上。

随即，这里便被雨幕笼罩着，无间断的声音回响在这片树林中，这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声音不断环绕，依稀的有种错觉，似乎像是人的心脏在泵跳。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穿过树杈，凄厉的，像婴儿的哭喊声夹杂着大雨，猛击着这片沉睡的夜。

树叶上的雨水往下滑落，打在一只苍白细长的手背上。猛的，这只手抽动了一下，随着时间推移，这只苍白的手慢慢的握紧，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去，依稀能从黑暗中看到一个男人，躺在泥水地上，双眼紧闭。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眉毛微动了一下，随后慢慢的睁开眼睛。即使身在一片黑暗中，即使中间有着大雨的阻隔，尽管还身陷泥泞，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依然显眼，明亮。

他迷茫的看着漆黑的天空，呼吸着夹杂泥土味的湿润空气，试图明白自己正所处的境地。他想要用手撑起自己的身子，湿滑的地面让他几次尝试都功亏一篑。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支持不了他完成哪怕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索性放弃起身，张开嘴，让雨水滋润着那干裂的嘴唇。当他脸上的污泥慢慢的被雨滴打落，才能看清他的脸庞。

这是一张极为英气的脸庞，墨色的眉毛立在那双澄澈的眼睛上，鼻梁高挺，一些污泥稍微遮住那古铜色的肌肤。若是擦去污泥，稍作装扮，便是一个英朗的汉子。

此时，一阵剧痛从他的后脑勺传来，他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但没有喊出声来。任何声响都会带来一些糟糕的后果。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声音，他也不想知道。恢复了一些气力后，他努力的撑起身子，倚着旁边的树干坐下。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看着周遭漆黑一片的环境，淋着大雨，他心里忽然有一股庆幸的感觉。“他们应该没事了吧，希望他们不要来找我。”咦，奇怪，他们是谁？忽而产生的疑问让他试图在脑海找寻某个熟悉的面目，但后脑勺的疼痛愈演愈烈，疼的他几乎没法再思考。只得作罢。

他的视线往下移去，这是一身穆青的长袍，沾满了红色的血，上半身的衣服已被撕成一条条的布条，露出强壮，伤痕累累的上半身，齿痕，刀痕，贯穿伤，烧伤，冻伤，各种伤口分布在他的身上。很难想象有人能在这种伤势下活下来。

显然，他自己也很惊讶于身上的伤口。“这些伤口，哪来的？”他又尝试回忆起这一身的伤口从何而来，但只要他一尝试回忆过去的事情，脑袋就会嗡嗡的巨响，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巨痛。他捂着头靠在树干上，不再回想。一会儿，头痛缓解了很多。他倚着树干，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血痂被牵动，他扯了扯嘴角。雨水打在他身上，混着血渍流下。

轰隆，沉闷的酝酿一整晚后，终于有一道雷蛇划破长空。借着雷电闪过的刹那，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所适从。

在他面前，是一个足有他两人高的蛇头，蛇眼已然黯淡，但凶厉之气依然扑面而来。铁黑色的鳞片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头上鼓着两个微微的肉包，似是要长出角来。若无意外，今晚过后，经过一阵痛苦的蜕变，它也许能化蛇为龙。踏上一条峥嵘之路，与群雄争锋。也许有一天，它能走到路的尽头，真正超脱出来，傲立世间，淡然观看世间云烟。

但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