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这次,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
“下次就下次,等得起。”
“可是,可是……”
“你这么珍视她,当年又为何让她离开你?”
傅秋玄神情一滞,啜泣了半晌,却不说话。
“行了,我上辈子坏事做尽,才碰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神迦扶着额头,无奈道,“给你找去。”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对了,画妖之事我已查清,那个叫关殊的是一名堕仙,住在城西的荒宅中,明日,随我去会会他。”
“噢。”傅秋玄道,她目送神迦远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正欲起身,手却不小心碰到腰间那双同心铃,叮当作响。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同心铃之声,除了结缘的一双人能听见,在别人眼中便是哑铃。若这二人断了情缘,一别两宽,铃上所刻的名字也会自动磨灭,变成寻常铃铛,并且,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了。
她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手中快速结印,食指与中指并在胸前凝成一个传讯诀,口中轻声道:“裴年,你在吗?”
半晌,那头传来男子迷迷糊糊的声音,仿佛刚从睡梦中被醒来:“……怎么了,秋玄?”
“关殊他……离开奉明宫了吗?”
“是啊,听说他杀害发妻和兄长畏罪潜逃了,怪骇人的,许久没回奉明宫,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裴年顿了顿,又问,“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你不是不爱听我提起他们的事吗?”
“他好像来长安了。”
“什么?这也能遇上!你可要当心一些,若奉明宫的人追查过来,指不定你的踪迹也会暴露,届时就难办了。”
“我前几日悄悄去了往生大泽一趟,被太息君撞见了。”
“啊?!”裴年语气大惊,“我兄长呢,没发现你吧?”
“没有。”
“那便好,你也太不小心了,若东窗事发,就来我这里避避风头……”话音未落,那边突然响起女子的嘤咛声。傅秋玄犹被雷劈,立刻明白裴年此时怀里正抱着美娇娘,自己这不速之客兴许搅了他们的美梦,忙窘迫道:“呃,知道了。”随即掐断对话。
裴年是傅秋玄离开往生大泽后唯一一个与她保持联络的人,二人在多年前有过一段情缘,后来虽因种种分开,却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而裴年身为天界偃术大家裴建白的小儿子,其人机关造诣颇高,奈何风流成性,整日泡在秦楼楚馆里,泡出了一身颓放病。
傅秋玄见裴年指望不上,便自个儿穿上鞋往城西去了。
夜里,明月无翳。
城西的荒宅此刻只点燃一盏烛火,昏暗光线之下,一个身形瘦弱的布衣男人正枯坐案前,望着绘了藕衫美人的画卷发呆。他面庞端正,轮廓分明,轩朗眉宇间携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之气,但因被浓厚倦意掩盖,双眸显得有些空洞。便在这时,耳旁劲风一过,有什么物什贴脸袭来,他侧头一避,那物什轰然砸上身后墙壁,却是一枚纸球。
“谁!”他神情警惕。
“关殊。”清灵的声音响起。暮色中,那女子随着夜风显现身形,她穿了一袭杏黄衣裳,披散着黑发,仿佛刚从睡梦中爬起来一般,慵懒而散漫。
“秋玄!你,你还活着!”
“是啊,让你们失望了。”傅秋玄口气平淡。
“我听说你被沈长老的雷火变重伤,又被打入昆仑极寒之地,你……竟还活着!”关殊显得格外惊愕,便连胳膊压皱了袖下的美人图也未发现。
傅秋玄从他那惊愕背后捕捉到一丝喜悦,无奈道:“哦,那个老东西确实把我劈糊了,也就七分熟吧。”
见傅秋玄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关殊到嘴的话忽然噎住,半晌才欣慰道:“活着就好,裴年也可以少自责几分。”
傅秋玄罔若未闻,道:“你呢,近来春药吃多了,天天画美人?”
关殊一愣,面上忽然浮现出酸涩之情,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眸中是无以复加的悲伤,是不可言喻的悔恨,浮现在他眼底,黑沉沉的,阴晦且浓酽,可最终却只化作他唇边一声叹息:“怀真死了。”
傅秋玄将他的神情细细琢磨片刻,道:“神仙嘛,想不开的时候也会在冥王殿七进七出,待她想明白,自然就回来了。”
“是她的魂魄……她的魂魄灰飞烟灭了。”
“因何而死?”傅秋玄皱起眉头。
关殊却不回答,语气压抑又带着些许激动:“我太想她了。这些年来,我只想明白一件事,若没有她常伴身侧,这仙途茫茫,这仙身何用!于我而言,不过是永无尽头的折磨罢了!”关殊转过身去,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像是呓语一般,“所以,我用我的仙元换来了虚空神笔,我想让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