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

“我就想找个自己看得上的！！”

“凭什么我就要去韩家堡！去给那糟老头子当续弦！”

“一辈子啊！”

“韩家堡好大势力，镖局能更进一步，可我呢！？我呢！？”

王翠墨一手用匕首抵着胸脯，另一手撕扯着胸前衣衫，露出一片雪白。

可这般形状，却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有旖旎之感，只会觉得惊怖难言。

“死了七个！我是第八个！！！”

“我哭着求爹爹，他说的……”

“他说的那叫什么？”

“说他养了我二十来年好吃好喝！！娇生惯养！！！”

“说他就等着这一天！！！”

“说既然享受家里的荣华富贵，就应该知道为家里做些牺牲！！！”

“我哪里有荣华富贵！哪里有娇生惯养！！！”

“娘生了我身子就坏了，我知道……”

王翠墨歇斯底里地将匕首指向二姐：“我知道你们，你，大姐，和娘，都在恨我！”

“恨我生得不好，让娘再生不了儿子！让那小婢上了位！”

匕首闪着寒芒，指向王小虎，又哭又笑：“结果你个小婢养的，我们却要全都顺着你！”

“从小到大……”

“你抢我的，我给你。”

“你剩下的，我不能挑。”

“你哭了，我就得哄。”

“你打我，我不敢吭声！”

王小虎颤抖着：“三姐……”

王翠墨嘶声喊道：“我也不想生出来啊！我也不想啊！！”

她泪流满面，再次将匕首抵在胸膛，看向二姐：

“我知道你们都嫌我自私小气……”

“可我若是不紧紧抓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处处讨好，处处伏低做小……”

“唯一的念想就是趁着颜色好，寻个好人家……”

“可……”

“我早就知道是不成的……”

“为了搭上官府的关系，方便打点，大姐嫁给了那个瘸腿师爷……”

“为了扩张镖局，需要银子，于是二姐你嫁给那个肥猪私盐贩子……”

“到了我……为了走镖到北方去……”

“韩家堡……”

“给那七十多岁的老东西续弦！”

“前面死了七个了啊！！！”

“我是第八个！”

“真的是让我去死啊！！！”

王翠墨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灿烂，如同深渊中爬上人间，即将大快朵颐的饿鬼。

她将匕首塞进王小虎手中。王小虎木然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呆愣愣地任由王翠墨又用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胸口。

“我真的没想害死爹爹。”

“结果爹爹死了。”

“沈修齐跟我说，不是致命的毒药。”

“庞旭跟我说，只要爹爹气力衰落，便不会再只顾着扩张镖局。”

“便不会将我送去韩家堡联姻。”

“他们都在骗我。”

“爹爹死了……”

“死了……”

王翠墨凄然一笑：“小弟，来，给爹爹报仇。”

哧。

匕首落下又拔起，

一朵血花在洁白的胸脯上绽放。

“沈修齐跑了。”

哧。

“庞旭也跑了。”

哧。

“镖局银库丢了。”

哧。

“三当家让我给他做妾，否则便也要走。”

哧。

“还有人要灭我王家满门，只好连夜逃来这边。”

哧。

“咳咳咳……这些……咳咳……我都认命了……”

哧。

“咳咳咳……庞旭却…咳咳…把我…咳咳……卖了……”

匕首没有再拔出，鲜血汩汩而出，铺满了这湖畔水榭的青石地面，又染进湖中。

碧水一片中赤霞晕染扩散开来，衬着粉莲赤鲤，朝阳洒金。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旖旎如画，静谧悠远。

风乍起，裹起王翠墨最后的呢喃：

“我这辈子，究竟活个什么……”

余音化入湖面层层涟漪，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