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先再拖一会时间。
心下计议已定,王小虎装出一副怒容,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和侮辱,向吕蒙看去:“吕三少这是何意?我爹去世又跟二当家有什么关系?你如此编排我二当家,是欺我王家无人吗?”
吕蒙也被他拙劣的演技唬得目瞪口呆:明明愣在那里思索了半天,显然是已经被这些话语挑拨了心神,只怕内心已经信了八成,还故作愤怒……不知道自己反应已经慢了半拍吗?就算自己八九岁的时候,也不会演得比这个更假了。
但愚蠢的对手是第二好的对手。仅次于已经死掉的对手。
于是洒然一笑,拱手作揖:“哪有这种事情,小弟只是偶然得到了一些风声,心中有些为王大当家不忿而已。王大当家何等人物,如今竟死于这般宵小的算计,实在令人扼腕!”
“呃……如果不是有些消息,我也绝不会想到庞二当家……唉……你说,这……”
“假如我早点……唉……可你看这……”
王小虎心中冷笑连连,也不去管那正在努力抛出话头的吕蒙,扫了一眼四周,见吕蒙那七八个铁塔般的护卫在场中寻找王翠墨一无所获,又估算着府衙的重弩队只怕也已经快到了。
自己必须得尽快脱身了,没必要再和这小畜生废话。
盘算一番后,朝吕蒙笑了笑,问道:“却不知吕三少得到的到底是什么消息?”
吕蒙松了口气,连忙凑近过来,扫视四周,才低声道:“我听说,庞二当家如今在府衙中……”
王小虎其实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不待他说完,便故意大声怒喝:“什么!你怎么不早说!”,一把推搡开吕蒙,扭头就朝着最近的围墙急冲而去。
跑马场的围墙主要是为了阻止惊马,外加方便收看客门票,对于王小虎这等身上有功夫的人来说,跑两步也就直接跳过去了。
眼见月色下一袭白袍嗖的一下跳过了围墙,吕蒙僵在原地,风中凌乱:“我说什么了……为什么要早说……”
又过了片刻,一队手持重弩的官兵队伍从跑马场入口鱼贯而入。领头的正是吕家家主和那位细长的何大人。
何大人面无表情,大步流星,直朝着擂台这边带队赶来。吕员外笑呵呵地小跑在旁边,一边擦汗一边嘴里不停,朝那何大人说着什么。
吕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个足有九尺的黑衣玄甲细长条驻足在自己跟前,低头朝自己看来。
“人呢?”细长条声音中透着一股金属弓弦般的冷冽之意。
吕蒙呆了一下,看向王小虎跳墙而出的方向,又抬头看向名为何大人的细长条,嗫嚅道:“跳墙……跑了……”
吕员外擦汗的动作一滞,就连场间的喧嚣人声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人从风中抹去了。几片树叶在风中小心翼翼地旋转着不敢落地,仿佛是怕擦在地面的扰动会引爆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
何大人扭头看向那处矮墙,吕蒙几乎能听见他脖颈中发出转轴生锈的喀嚓声响。
“多久?”声音中的那条金属弓弦已经被绷紧到极限,只待一个触发,便是万千风雷。
“不……不太久……”吕蒙终究还是个少年,此时已经汗湿了后背衣衫,在秋风中一阵一阵地战栗,感到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多久?”声音中的金戈铁矢似乎已经顶在了吕蒙的脑门,让他紧张得连吞咽口水都做不到。
“半……半盏……茶……”
“天地玄队,散开追踪。黄队,王家镖局。生死无论。”何大人侧首吩咐道。
身后百人队伍如同无声的潮水一般,忽聚忽散,霎时间便涌向矮墙,淹没过去,便散进了墙外的街道中,了无痕迹。
吕员外连忙凑过来击掌赞叹:“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疾如风徐如林,如此精锐,也只有何大人才能如臂使指!”
他肥胖的身躯朝着何大人讨好地弯腰躬背,一只手在身后朝吕蒙急急摆了两下手,示意他快走,话语不停:“换一个人过来,不要说练出这般精兵,就算是带,也没本事压住这些……”
话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
咽喉确确实实被扼住了。并不是吕员外的。
吕蒙喀喀连声,双手扳在那只干瘦、坚硬、冰冷的手臂上,想把这只钢铁一般的手从喉咙上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