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老宅邻近的茶肆依旧人来人往,哪怕现在风言风语下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但毕竟还不知道那种未知的大祸何时来又从何处来,只得按部就班的行着日常的路,过着照旧的日子。几个不同服色的仆役模样的人,在茶肆的角落闲谈着各自主家的乐事。
“听说前几天,你家老爷把嫁到陈家的二娘子给领回去了?”
对面少年模样的僮仆嘬完了半碗茶汤,啐去一口带残渣的沫子,掏着耳朵懒洋洋的答道:“我跟着去的,不知听谁说陈家姑爷死在北地了,本来老爷就不待见陈家,这下真就是等不及的带着我们就来这了,也没管那陈家人怎么劝,拉起二娘子就走。回来后有几天了,就关在房里,我也没再见过。”
他说到这,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压低了调门。
“听人说,是准备再嫁,老爷正择门户呢。”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夹杂着小声的调侃。那陈家姑爷多好个人啊,进京前虽也不常在老宅住,但一有空就带着街坊四邻的童子们认字,帮人写个春符代封家书什么的。中了进士后就在这老宅娶了裴家的二娘子,大伙都去了,他们真心喜欢这个没多大架子的读书老爷。
现在,好好个人就那么没了不说,还要遭这档子事。虽说人走茶凉,可裴家老爷这个做丈人的,是一份情面都不给这个四邻称赞的好姑爷。
“就是的啊,陈家刚死了男丁,这就上门抢人,传出去真是丢老脸啊。”
旁近的稳重汉子轻声呵斥了一声,示意他们话到为止。以仆议主,被有心的传出去可是要过堂挨鞭子的。见那几人又不做声了,稳重汉子伸伸腰,想着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不能再偷懒扯闲话了。
“该散伙了,各自主家交代的事都别忘了办,晚回去又该骂了。”
他话刚落,便好像被结团的茶沫子糊住嗓子一般,干动着嘴唇不出声,使劲指着前头陈家的宅门。旁人以为他噎着气了,忙捶了捶后背又抚胸口。好一会儿才喘出一口粗气。
“怎么了这是,让什么吓成这样?”
“陈......陈家姑爷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去了,说清楚啊,别是癔症了吧。”
那人没了稳重,又刚喘匀了气,急的冒头汗。
“我看见陈家姑爷刚才进了陈家宅门去了!”
大家伙一涌而出,堆挤到陈家宅子的门口,可哪还能看到人啊。
“快,快回去告诉你们老爷,他这姑爷没死,要出大事了,快去!”
之前懒散模样的裴家的少年仆役总算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掉头就跑。二姑爷没死,还囫囵着回来了,好歹也是朝廷的官,知道老爷强抢这事,怎么还不得上门撕破脸啊。
不是,这位二姑爷性子温和,待人都极和善,想必不能不顾翁婿之情吧。
他猛甩了几下脑袋,想不明白,还是赶快回府报信吧。
这边的方寸大乱陈琦丝毫不知,踏进门时只见一妇人正在阶下拾黄叶,那轻巧的黄叶一拾到手上就好像变得无比沉重,连带着妇人不住的叹气。
“娘,不孝孩儿回来了......”
妇人本是背对着大门,正欲弯腰去捡拾一片黄叶。闻声顿时僵住,转身时手中半捧已捡拾多时的黄叶悄然滑落,她已不在意。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眼前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的陈琦,她奔上前抱紧久未见的儿子的身躯,母子相依偎在这不宽敞的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