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闻言一怔,也是急忙停住脚步,再度拱手一拜,余光中不忘暗暗打量‘独目’伤病素白的面容。
‘原来是个盲生?看这模样,就是咳嗽两声都会出血吧。’
先生素来教诲好善助人,以礼迎士,公子这样求助,自己不该怠慢。
如此想着,少年试探着向前小走两步,轻声道:“公子可要去哪?可是遇上事情,被安置此处?”
‘独目’摇了摇头,将身旁放着随手折来的竹枝拿在手上,一副低沉的模样说道:“小生目盲,行动颇有不便,听兄台谈吐文雅,应是不介意让小生随着同行一段,到了集市,小生自会离去。”
如此一捧,‘独目’倒是见不到吴弟微红的面容,也不管刚刚才分别的群童和不远处的村落,便一副轻声应道:“先生时常教诲圣德,路遇此事自当出力,公子若不介意,让小生扶着吧。”
说着吴弟竟真的一副热情的模样凑近了要将‘独目’扶起,被一阵摆手相拒这才作罢。
“无碍。”说着,‘‘独目’’以竹枝撑地起身,稳步走在吴弟身旁一侧,抬手道:“请。”
两人并走总是要交流的,眼见吴弟一副依旧想着相扶的架势,‘独目’便开口要将话题岔开。
“兄台贵姓,我观兄台谈吐非凡,平日里可曾做词?”
闻言,吴弟面色一红,早听先生讲过,城中公子好吟诗作画,写赋说曲者数不胜数,想来这公子也是觉着这样开口常见,也不好失了礼数,只好信口胡诌道:“免贵姓吴,只唤我吴弟便是,说来惭愧,小生年岁尚小,也只是在苦读四书五经之余看着窗边兰花,被先生调笑着要赋词一首,可就到了如今,也才定了一个幽兰为名。”
“小生年岁尚小,就唤公子一声吴兄好了。”
“幽兰……幽兰~说来真巧,小生与吴兄当真有缘,也和这词一样,就叫幽兰,若是吴兄哪日得来灵感赋下诗词,可定要告知小生。”
小巧的木心终是得了圆满,渐渐归于平静,自内向外,自外而内都是一副平常模样,面色趋于柔软,再没有一点不伦不类的感受。
吴弟闻言有些震惊,往日见识中从未听过这样的姓氏,强找之下,第一个浮现脑海的竟是幽州城了。
也不想就这样继续沉默,落了一副尴尬,也知幽公子是要借此打开话题,可真要自己吟诗作赋是做不到的,也只好像与往日同窗那样与幽兰探讨书卷中的内容,也算是巩固所学了。
但幽兰哪知道这些,小巧的木心中装着的大片空白,自己现在谈吐都不算明白,又怎能对解诗文,谈到详细之处,往往强辩,反复来回数句,吴弟虽也能听出些许受用的见解,但心中却也对这幽兰下了些许不好的评价,按先生所言,这恐怕又是一个在世家城府中待久了,空空增长见识而又不勤于苦学的纨绔少爷了。
如此一来,吴弟渐渐失去了交流的兴趣,只是维系着简单肤浅的话题慢走,期望着路途快些走完,好在市集交与别的善人安置。
山路渐渐变宽,杂乱的石头未减其数,白色线条勾勒的图景中也多出了两道笔直的车轨,只是这印痕有些许缭乱,好像被人为改变了一样。
未等幽兰有何动静,一旁传来吴弟的轻声提醒道:“幽兰兄还请小心,此处车轨不知被谁破坏了,整个道路都坑坑洼洼的,可别被绊倒了。”
病公子目盲,空有见识而少学识也不是他的错,吴弟心善,只顾着要责备自己不该恶意揣摩,反倒应该在言语上有所助力才是,如此揣摩些许,正再要开口,山道尽头躺倒路旁破碎的车驾却是吸引了两人注意。
眼见车驾周围碎布和血迹不少,只恐有事,吴弟也只来得及叮嘱一声,便撒腿起步,顶着书箱的重量奔跑,慌忙的要寻找伤者救助。
可一直到幽兰慢慢挪到路旁,吴弟也只是在这一地的碎木板中找到品质不佳的布卷,就是满地血迹也不能找到其来源,看起来,这就好像只是一个被丢弃路旁的,稍稍精致一些的货郎推车罢了。
“吴兄?”
吴弟一愣,好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一样慌乱起身,面露难色的解释道:“幽兰兄还请见谅,小弟见了路旁失事的车驾,车架碎片散落不说,旁边又有不少血迹,还担心有伤者需要帮助呢。”
“吴兄心善,见不得他人落难,只是小生未曾闻到哪有血腥味呢。”
木纹中的‘独目’所见皆是线条勾勒的景象,看不到哪有血迹溅射的细节,就是空气中逸散布料的陈旧也能闻到,唯独没有吴弟所说血迹腥味,奇怪的是,明明自己看不清这些,木心里却莫名传来暗暗的兴奋感,好像觉着什么东西很有意思一样。
“大抵是时间长了,血液凝固了吧。”吴弟对这些并不算了解,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就是因为善念而动,要找到些许痕迹,可眼下现场环境明了,再怎样都不是自己能发觉的了,空留在此对赶路不宜,到了镇上上报官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