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总发病后,老钟老想说服他,让其家人赶过来。目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怕其病情出现反复,一旦有个闪失,其家人不在,这个责任由谁来担。一个是其家人不来,他住院期间得派人陪护,公司里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派出一个人来,则意味着耽误好多事。这是老钟的私心。
林杉偶尔也听见马总的老婆给他打电话,马总说得很轻松,想必他老婆也心大量宽,也拿着他的病不当事。
林杉听他与老婆打电话,方知他老婆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只是天天沉迷于打麻将。一家一个过式,这样的夫妻之道,令林杉不解。
邵青云叮嘱过林杉:“若吃饭,就用马总的手机去买,连他的带咱的饭一并买出来就行,别不好意思!”
到了饭点,林杉说去给马总买饭。马总说咱俩一块去,食堂就在楼下几十米处,很近。林杉见他下楼走路的样子,已很稳健。言语思维,一如从前。
食堂不大。饭菜花色品种尚可。马总问林杉吃什么,林杉说,马总你点你的,我晚上基本上不吃饭。林杉看了看面点,要了一个南瓜饼。马总要了两荤一素的盒饭。
俩人返回病房吃饭。打水,沏茶,倒垃圾。晚上,林杉还是咳嗽。已影响了他人休息。林杉的倦意又上来,由于时不时地咳嗽,睡不安稳。但已经很好。
一天一宿的时间,林杉都在修养之中。这在华晨纺织是办不到的。早晨再累再困,到点也得爬起来去办公室。没有周日周六。别人可以,林杉不行。
因为老钟的心脏里安着支架,还天天提前半小时准时坐在总经理室,雷打不动,没有周六周日。
论年龄老钟比自己大,论心脏功能,他已安装支架。论与华晨的利益关系,老钟与华晨没后半毛钱关联,自己放在华晨近柒拾万。老钟都这么拼,自己作为华晨的创业元老,有什么理由不拼。
似乎,林杉在一天一宿里,把三个月的困意与疲倦都投进去了。远离华晨,身心自然就能放松下来,身心放松,疲惫和倦意自消。
到了第二天下午,林杉接到老钟电话。林杉没有在室内接,而是走到走廊里。老钟说:“林杉,我来看看马总,给他说说,看他能不能自己照料自己,我把你接回去。”
林杉说:“马总恢复得不错,现在走路吃饭都没问题,他自己应该能照料自己。钟总,我去门口接你。”
林杉挂掉电话走下楼,却看见自己的家庭群里有弟弟与妹妹的对话,他细看才知道,母亲昨晚犯心脏病,今日已被妹妹自省城接到她所在县医院就医。两人正在讨论,做心脏造影时,要不要安装支架。
林杉心有所动,局促不安。他站在院中迎候老钟。老钟身影自门诊楼内转出瞬间,林杉打给妹妹的电话也接通。老钟越走越近。林杉得知母亲并无大碍后,随即与妹妹结束通话。
林杉给老钟说了说马总的病愈情况。俩人一边说话,一边上楼。林杉也支持老钟带他回去。
老钟进入马总的病房,见面双方寒暄一番。老钟对心脑血管疾病非常内行,他结合自己的生活体验,给马总提出很多建议,作息规律,吃饭注意,戒烟戒酒,生活自律。
最后老钟说明来意,让马总自己照料自己,他要把林杉带回去,因为明天省人大的领导要到华晨纺织调研指导妇女就业创业方面的情况,林杉比较了解情况。
马总一听当即同意。其实他已恢复如常,有人陪护不陪护的无所谓。
林杉与老钟俩人走出医院。其实,老钟对这个医院已很熟悉。他定期到这里来做检查。哪栋楼,做哪些检查项目,从哪里进入,从哪里出来,他都门清。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他做事多么走心。这是林杉所不具备的。
路上,老钟再次与林杉谈及华晨的事情,语气有些黯然。林杉知他遇见了难处。华晨就像一个人的身体,一直被老邬无节制地挥霍,直至诸多疑难杂病一起爆发出来,现在老钟的体会就是这种感觉。
很多事,他已无力接住。但他又不愿意这个企业倒下去,他让华晨想起死回生,建不世之功。最不济,他也要最大程度地延缓华晨的破碎,一年,两年,三年。也算是仁至义尽。这些想法,与林杉不谋而合。
要不说,老钟有些事愿意与林杉唠叨。主要是林杉能够与他共情。尤其在对待华晨的态度上,他俩同气连枝。
路上,老钟边开车边说,华晨在发展的过程中,若集团能对其有所监管和指导,不至于出这么多乱子!话中话,就是对老邬给他留下的这个乱摊子不满。但他不直说老邬,这是他说话的高妙。
林杉自然明白。“这些年企业都是由着邬总的性子来,他一个人怎么想,企业也就成了什么样!”
回到宿舍,林杉第一个电话打给母亲,听见话筒那边传来母亲依如从前声音、语气,林杉的心总算安下来。他对母亲安慰一番,又与妹妹说了几句话。
林杉想,自己在YY医院里陪护的那一夜,恰恰是母亲犯心脏病的夜晚。相隔着八千里地,仿佛冥冥中有某种关联与暗喻。
心脑血管疾病。支架。医院。老钟,马总。妻子,母亲。它已遍布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