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郡位于浊河以北。
在如今这个战火纷争,群雄逐鹿之乱世。
偏居一隅的潮炊郡却不曾遭箭戈加身,受铁骑践踏。
加上此地有一潮春湖连接浊河大渎,盛产鲜美鱼虾。
其中有一水产名为“浊河鲤。”
浊河鲤不同于其它鱼类水产。
它肉质肥厚、细嫩鲜美、久炖不柴……
甚有医书记载。
此鱼还有滋阴、养肝、补肾之能。
因而浊河鲤倍受潮炊郡权贵追捧。
得此天和地利,百姓日子好了,却不曾想仍有不少落草为寇的歹人为祸邻里。
月夜清凉,照物如烛。
古山道两侧荆棘丛生。
羊肠险径宽不过一丈,边上即是悬崖,行于此道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李玄犬将长剑自最后一名拦路歹人胸腔中拔出,任由其尸首滚落山涧下。
他倒持长剑于高处举目远眺。
目之所及。
远方三面环山正中所在。
一座巨型湖泊镶嵌在盆地之中。
皎皎月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
可是天星在水?
他翻阅《郡县志》一书。
如书中记载不虚。
此水域当名潮春湖。
又见山下点点鹅黄荧火如织,以潮春湖为中心,众星拱月一般,星罗密布播散开来。
原是万家灯火正浓时。
“此湖泊水运如此浓郁,夜风中又夹杂着难以消散的怨气,左近水域有妖魔作祟?但为何又嗅不到水属妖气,莫不是湖水阻隔所致?”
李玄犬鼻翼微动,若有所思。
闻气寻妖,辨别万物。
这是他多年来斩妖除魔练就本领之一。
经年间帮他揪出不少善于藏匿的妖魔邪物。
“也罢,且走上一遭再说。若是此行仍一无所获,不过是苍天薄幸而已。”
他面如平湖提剑下山,身后小径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残尸。
这些绿林歹人死状极惨,头颅、手足残缺者皆有。更有甚者被腰斩为二,无有全尸或幸存者苟活。
下山上了官道,又见界碑,上刻潮炊郡是也。
举目四望。
夜间雾气腾腾弥漫,左近有渔村于月下若隐若现。
李老汉坐在院子里,一杆旱烟嘬得“啧啧”作响。
他愁容满面盯着面前两担米面、一匹丝绸。
受了潮春湖恩惠,享了小半辈子安稳岁月。
临老了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害了哪方山精妖怪。
风平浪静几十年的潮春湖,近年来却风浪不断,潮弄八方良田房舍。
大家伙儿寻思临湖良田被风浪倒灌,农作物颗粒无收,于是悍然下船捕鱼糊口。
若是水运通达,捕捞到几尾浊河鲤,一家子往后一两月口粮是不愁了。
又不曾想前一刻风平浪静的潮春湖,顷刻间巨浪滔天。
靠水谋生的渔夫被这巨浪一卷,连只虾米都没捞着,自己反倒成了鱼虾的吃食?
简直倒反天罡。
风浪越大鱼越贵成了座座衣冠冢的墓志铭,活着的人竟是连遇难者尸骸都不曾打捞起来。
浪催的时运。
李老汉听里正唠叨。
说潮春湖里来了位比郡公老爷还要老爷的水神老爷。
郡公老爷出面说了。
百姓们想过以前的安稳日子?
那就得办水神祭,立水神祠。
以求水神老爷庇佑潮炊群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李老汉没见过那位水神老爷。
不过郡公老爷说办水神祭,他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头子能咋办?
办呗。
郡公老爷又说了。
潮炊郡。
乃至辖区往下十里八乡。
所有人有钱出钱,没钱出粮。
没钱没粮咋办?
出人。
您猜怎么着?
原来是水神老爷初来乍到,身旁缺侍奉,还得是童男童女才合这位爷的心意。
不过也不白拿谁家孩子投湖陪祀,郡府有补偿–––––
两担米面,一匹丝绸。
有异议者如何?
要么一人陪祀,亲人拿米领布回家。
要么全家投水侍奉水神老爷,以后每逢水神祭都有冷猪头肉吃。
李老汉扒拉担中米面。
想来是存于库府时受了潮,其上霉点如织,大半已然凝结成块。
好孬参和糠面烙成饼子能吃许久。
另送一匹丝绸枕头大小,铺开不过半尺。
里层竟是塞满了茅草。
莫说用它裁件衣裳,就是做件亵裤尚有两蛋晃悠在外。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此间郡府和这匹丝绸皆是这般营营苟且。
可凭两担发霉米面加半尺丝绸,这就换了一个孩子性命,要她投湖陪祀?
人世荒唐。
…
“老丈。”
夜深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