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裕仁坊宋宅内,灯火通明。
前厅大院中,三十来个曾在大同府与鞑虏干过仗的老兵,手持着棍棒,警惕地守在正堂外。
厅里头,烛火摇曳。
宋之墨穿了件厚实的棉布衣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边上除了微微曲着身子,额头上还在冒汗的李二,府里管事的老仆也在。
老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前一张桌案,上面摆着白纸,手上握着一支蘸饱了墨的毛笔。
大厅两侧还各站了五个眼神锐利,怀抱长刀,身着青衣的汉子。
他们曾经是大同府的斥候,跟随宋天玺在大同府外的晾马台割了二十几个鞑虏的脑袋,是大同府边军精锐中的精锐,朝廷还赏赐过他们纻丝和银子。
宋天玺调来南直隶,出任中都留守司指挥同知,他们通过些许手段脱了军籍,全跟着来了。
现在奉命在南京城保护少爷宋之墨的安全。
有这些个杀才在,摆出的阵仗,比起上元县开堂问案差不到哪里去。
厅堂中间跪了六七个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
他们正是白日里在什锦巷参与打人,还把人打死了的几个闲汉。
李二去通知方炳还有刘大有的时候,专门派人从豹子堂把人给带回到家里来的。
“上午什锦巷死的那人,是你们动手打死的吧?”
宋之墨盯着跪在地上的七人,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处处透着不容狡辩的压迫。
“不、不是......小、小人也不清楚啊!”
一个有点胆子,看着还算老实的汉子,听了宋之墨的问话,吓得浑身一抖,赶紧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答话。
就是回话的时候肚子里全是心眼。
汉子也没办法,面前的阵仗虽是唬人,可他也不傻,听出了问话的少年人暗藏在话里的意思,貌似是想把上午打死人的事一股脑儿栽到他们几个头上。
杀人是要偿命的,他可不想死。
缩着脑袋,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宋之墨,汉子哭丧着脸,为了洗脱罪责,继续鼓起勇气,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们冲上去的时候,那偷儿还~还能叫唤。”
“谁知道兵马司的人一来,那偷儿就死了。”
“真不能赖我们头上啊,要怪只能怪那偷儿,他若不盗人钱财,哪会白白送了性命!”
汉子说着,腔调都快变作了哭声。
打死了人,摊上了官司,说话还能保持一定的逻辑性,已经算那汉子有胆识了。
宋之墨盯着欲哭无泪的闲汉,“这么说来,被打死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偷儿。姑娘出手乃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期间虽是伤了偷儿,却并没有将其致死?”
话里话外都是为盼儿在开脱,但也是事实。
“是!”答话的汉子非常肯定的点头。
宋之墨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板着的脸逐渐缓和,“你们上前殴打,是不是也是因为那偷儿太嚣张,手里拿了匕首,怕他爆起伤人,才迫不得已出的手,是么?”
几个闲汉听了这话,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宋之墨。
这~貌似也在为他们说话呀!
原本垂头丧气,心若死灰的汉子听了宋之墨这话,眼前一亮,最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我们就是怕那偷儿不仅盗钱,还要伤人,才出手帮着那姑娘制服偷儿的。”
“偷儿太凶了,若非我们几人联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他手上的匕首所伤。”
还算是聪明!
宋之墨赞许地看了眼说话的汉子,朝旁的老仆吩咐道:“把这份供词拿下去,看看没啥意见,就让他们盖了手印画押。”
“三日后这份供词连同七人,全部送到中城兵马司交给刘大有,看看是不是按照供词上的话,让中城兵马司的人再审审。”
“是的少爷,老奴晓得怎么做!”
老仆说着,拿起墨迹未干的供状轻轻地吹了吹,缓步走向了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