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
繁星点点。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苍穹之上。
南京城内,更夫敲着梆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中间偶尔夹杂着几声高昂的犬吠。
裕仁坊,宋宅。
宋之墨用了膳食,点起蜡烛,坐在书斋的桌案后翻阅着从去岁到今年的朝廷邸报。
两世为人,脑子里多出了数百年的记忆,但终究是模糊了些,特别是身处历史之中,才发觉真实的历史远非历史书上记录的那么简单。
所以他让李二找来了一年多里朝廷发的所有邸报。
这些邸报不仅记录了北京五府六部发生的事情,甚至皇帝在西苑召见大臣时说的话,明发的上谕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南直隶这边,像南京守备厅会议,应天府、应天巡抚衙门的一些决策都有印发出来,供官员、乡绅、读书人了解地方上关乎民生的政策和决策。
为了得到朝廷的第一手资料,地方上巡抚衙门、总兵官在京师专门设有提塘官以及抄写邸报的书手,每月还就此专门拨付一笔誊抄邸报的款项,约七十到一百两左右。
“少爷!”
就在宋之墨聚精会神的翻阅朝廷的邸报的时候,小厮李二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
看了眼李二,宋之墨将看完的邸报放到一边,问道:“何事?”
“回少爷的话!”李二近到宋之墨跟前,小声的说道:“豹子堂那边派人来了,说是白日里在什锦巷打人的几个闲汉找到了。”
宋之墨双眉一扬,眼中透着些许喜色。
“那个被偷了钱袋子,后面怕惹上祸事跑掉的妇人也找到了。就是......”
话到这儿,李二吞吞吐吐地说道:“豹子堂还有威虎堂的人去晚了,妇人傍晚时分被陈家的人先找到,带走了。”
“妇人是关键!”宋之墨眼中的喜色隐去,随即表情凝重地吩咐李二,“你安排人,告诉豹子堂、威虎堂的人,弄清楚妇人被带到了哪里?”
“若是被带到了陈家,想办法把妇人救出来。她是整件事情的关键,就怕陈家为了坐实了此事,狗急跳墙。”
“是!”李二重重抱拳,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宋之墨叫住了李二,捏着下巴想了想,看着李二,郑重地说道:“你去一趟南和伯家里,找方炳,看看能不能调动留守右卫的官兵,不要太多,三五十号人就好。”
“还有,中城兵马司的刘大有,我看他有意向我们宋家靠拢,你也派人去找他,就说我们有了妇人的消息,让他派人配合。”
“那几个打人的闲汉,全给我弄到府上来,这会儿除了家里,南京城里哪儿都不安全。”
“是,小的这就去办!”李二再次抱拳,匆匆退出了书斋。
让方炳利用自身身份,暗地里调动留守右卫的军士,又通知中城兵马司指挥刘大有亲自带人配合,就是为了确保找到妇人的时候万无一失。
丘得、孙英被弹劾的奏疏还在路上,皇帝拿人的旨意没到,丘得就还是南直隶的一把手。
陈宇求到了他的头上,又把关键证人带走,必然是收到了自己插手的消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盼儿一家人的事了。
扯上了西宁侯府,扯到了陈家,还把南京守备太监饶了进来,想要和平解决,除非一方让步。
宋之墨肯定是不会退的,他要是退了,今日为盼儿一家做的事就全废了,也不是他的初衷。
陈家倚仗着丘得或者说‘南司礼监’,观其做派也不打算让。
经过下午和这大半宿的发酵,事情已经摆到了明面上,宋之墨自然不怕来个硬碰硬。
宋家,自打跟着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百余年历经几代人,虽然不像祖宗那般有血性,骨子里的热血终究还没有被磨灭。
人家既然不退,那就是没把西宁侯府放在眼里,百年侯门哪容得一个仗势的商人这般嚣张。
等李二离开,宋之墨也没了继续翻阅邸报的心情。
今夜注定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