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双见自己拽不住她,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只得跺脚道:“我去!我去便是!哎呀,你这,你在自己家里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这眼瞅着都是腊月里了,可不兴胡说八道啊!”
薛云初故意疑惑着转身道:“咦,你真的要去?万一那莫二郎巧言善辩,几句话将你诳走了,那我可如何与师父和师姐们交代?”
凌双双满脸不可思议地道:“好你个薛云初,咱们在一块拜师学艺多少年了,我是那么没定力的人?你就瞧好了,看我如何用三寸不烂之舌将他们说得心服口服、知难而退吧。”
说着也不等薛云初回话,便将她扒拉到一旁,嘴里说着:“别当道。”便十分有气势地往正厅而去。
薛云初抬着眉毛,看着凌双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越走越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待薛云初跟在凌双双身后进了正厅,师父和师叔以及舅母几人站起来便要给他们二人腾地方。便是王氏和林氏也站了起来准备回避,凌双双连忙示意道:“都不用回避,师父、师叔、婶婶们,呃,嫂嫂,你们都坐。”
“各位,莫家二哥,双双 不知你们此前是如何说的,但双双只有一句话,师父的意思,就代表了我的意思,多余的自不必多说了。”
说着便对王夫人拱手道:“婶婶,您大概也看得出来,双双不过是个粗人,一应礼节做得都十分不熟练;只因我自小在山门长大,不受拘束惯了,一不习惯锦衣玉食,二也不会琴棋书画,不似这汴梁城里的大家小姐那般有规有矩的。若是上阵杀敌还可用一二,但做内宅妇人,恕双双难以从命。”
王氏笑着看着凌双双,与林氏对视一眼,才对着她道:“这又不打紧,若真成了,以后也不需你支应门庭,不需你周旋亲眷,依我看,这孩子性子爽朗又直率,难怪二郎如此欣赏于你。”
凌双双马上道:“多谢婶婶抬爱,实则是双双乃一介乡野粗人,自小习武惯了,自入山门之后早已立誓,此生除却寻找到我阿娘,早已别无他念,更不要提嫁人了。”
许久没有出声的莫应星这时才开口道:“凌姑娘,若我帮你寻找到你阿娘,你可愿考虑一下这门亲事?”
薛云初:嗯?
凌无我/凌无羁/凌无绊:嗯?
凌双双:“不考虑——嗯?你说啥子?”
屋中众人原本齐刷刷望着莫应星,待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又齐刷刷转头去看凌双双。几双 眼睛眨巴着,半个字也不敢开口说,只等着凌双双开口。
凌双双愣住了大概有半盏茶时间,段氏脸上的官方微笑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只得看着气定神闲的薛云初,眼神示意道:你倒是打个圆场啊。
薛云初对着段氏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凌双双眼睛里有一点湿润,她的阿娘,她自己都快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在那个年月,她阿娘被卖往何处尚未可知,后来又是战乱,是否还活着都不好说,如今倒去哪里找来?
“我阿娘,我寻了十几年都没有寻到,如今我连她的样子都快不记得了,哪里还能找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个字简直快要听不见了。
莫应星温声道:“凡事不必绝对,事在人为而已。早前我已经打听过你的一些情况,上个月开始,我已经让人在澶州一带寻找,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能有消息了。”
凌双双一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双目瞪大望着莫应星,片刻又松懈下来。她也曾经托人帮忙寻找,但最终一无所获,如今大概也是差不多罢了。
莫应星继续缓声道:“是我的不是,帮你寻找你阿娘原本是朋友之间份内之事,如今倒叫你不知如何作答。你且放心,此事权当考察我的众多事项中的一个,若我样样都能好好完成,你再考虑考虑,我是否值得托付,如此可否?”
凌双双脑子如同一团浆糊,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薛云初看着凌双双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心头一酸,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十二月初,程咏婵经历一夜产程,生得一子。
到了“三朝洗儿”那一日,程家亲眷中妇人纷纷带了油糕、红枣、鸡蛋红糖等常见物什前往庆贺添盆,那一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氏面色十分不虞,回来便差人下了帖子。待到了日子便备下厚礼,求了自己的婆婆一道,又请了两位汴梁城有名的、十分喜庆和善的媒婆便往袁府向袁家提亲去了。
月子里的程三娘子听闻大丫鬟的禀报,十分不以为然地道:“横竖都是她们那一房的事儿,倒问起我的不是来了,我当初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好心教她谨慎着些。她要娶便娶,既起了心思又来问我作甚?”
严敏淳抱着怀里的小婴儿,拿着一个拨浪鼓正逗弄着自己的儿子,闻言不禁皱眉道:“你那日都说什么了?感觉二婶子洗三那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程氏将手里的热帕子递给丫鬟,慢条斯理地道:“婶子倒是奇怪,起先想娶袁家姑娘的时候,心里不踏实,非要来问我,我不过跟她说,劬哥儿性子柔和,若是娶个太要强的怕是要吃苦头。她自己回去胡思乱想,冷落了人家又后悔,竟来埋怨我不该背后说人让她误会——可巧了,那日我的丫鬟也在,我可没乱说一个字儿。”
严敏淳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记挂着她还在月子里,抱着孩子也不好说什么,便只说了一句:“你与袁家几位姑娘自小常在一处,关系亲近些,婶子自然会多问你一句。倒是你那句话有些模棱两可,叫婶子误解了也未可知。日后可记得说话要三思,莫平白给自己招惹不痛快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