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
今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五天。
白马乡盘山村,双层红砖小楼前的地坝边,宋乃清一边抖理花生上的泥,一边呆呆的望着外婆的身影。
在她一丈外,干瘦的老太佝着腰,在地里拔花生,那是她外婆。
川渝地处西南,10月收花生已经有些晚了,但外婆只有一个人,生活没有追赶她,她日子过得很慢。
小姑娘今天没有穿漂亮的裙子,身上套了件跟外婆同款的长袖衫,花花绿绿的,一看就很勤劳的模样。
她认真干着活,褐黑色的泥巴四散抖落,沾在小姑娘白净脸蛋上,看着有些狼狈。
宋乃清没注意到脸上的泥巴,外婆却看见了。浑浊的眼神蓦地清明,外婆撑膝起身,小跑着来到外孙女跟前。
说是小跑,其实跟走没什么两样,外婆年纪大了,已经跑不动了。
“怎么了?外婆?”小姑娘双眼重新聚焦,看向外婆的目光仍带着茫然。
“崽崽啊,在想什么呢?可别把泥巴弄眼睛里咯!”
望着外孙女眼角边的小块泥,外婆有些紧张,生怕她像小时候那样胡抹一通,伤到眼睛。
她双手捧着外孙女脸颊,撅着嘴费力吹气,想将泥粒从外孙女的脸上赶走。
宋乃清一下子脸红了,挣扎不依道。
“外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见外孙女生气,外婆尴尬松手,她向后退了一步,抬眼却瞧见外孙女白净的脸蛋儿被自己弄满了泥。
“崽崽对不起,我...我给你找毛巾......”
外婆一下子变得局促。
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脏兮兮的手藏在身后。
外婆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宋乃清心脏被揪住了。
她赶忙闭眼,像小时候那样,用胳膊在脸上胡擦了一通。
“没事的!外婆!”
白净的脸蛋一下子变成小花猫了,却笑得很灿烂,让外婆一下子安了心。
外婆笑着回到了地里,宋乃清看着外婆的背影,眼睛却有些睁不开了。
外公外婆不是地道的农民,以前没干过农活。
来到盘山村后,外公靠着自己老厨子的手艺,给村里镇里做坝坝席挣些散钱。
外婆不会这些,只能学着种地。
可他们不是盘山村人,根本没有地,积蓄也在买下这栋双层小楼后,差不多花光了。
所以,那些别人瞧不上、丢掉的地,就成了外公外婆的地。
在宋乃清印象中,从她记事起,外公外婆好像一直都在“捡破烂”,在边边角角里整理,逐渐拼凑起一个小小的家。
有时候辛辛苦苦除草、松土,好不容易整理出来一小块,别人又会占回去。
当然也不能说占,因为这地本就是人家的。
他们本来是瞧不上的,可外婆外公整理了、像样了,他们又瞧上了。
不止是那些地,还有那个被父母瞧不上、丢掉的自己。
宋乃清想着想着,忍不住垂下了眼。
外婆还在花生地里,身后是一小片叶黄的苞米,更远处是高高的松针与柏树林,青青绿绿的。
秋天的风很势利,它吹不倒高大的柏树林,转头欺负起了外婆,让她变得驼背。
以前家里也有棵树的,虽然体迈枝稀,但也能为外婆遮风挡雨。
现在树不在了,没有依靠的外婆自己化作了树,看顾起门前的边角地。
可这块地,终究还是要被人收走的......
天空下起细碎的雨,明明只有零星点点,却将小姑娘整张脸都淋湿了。
“外婆!”
宋乃清从小板凳上站起,哑着嗓子朝外婆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