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躺在坑里的时候闭着眼睛,我想,如果我没有叫她,她会不会就这样抱着妹妹留在里面。
天黑了以后,山顶上立起两个新的坟包,我和娘在外面,妹妹和爷爷在里面。
这个家,又一次回到起点。
妹妹死了,她的死也勾走了娘的魂儿。
那天晚上,我娘用家里剩不多的粮食给我做了一顿稀饭窝头。然后解下了裤腰带,一头扔过房梁。我不解,转头在灶台边吃的呼噜呼噜响,突然听见里屋凳子咣当踢倒的声音,我赶紧跑进去,看见我娘吊在房梁上,脸勒成猪肝一样的颜色,我以为娘要死了,哇的哭出声来。
她的腿在半空中胡乱的蹬着,那根破裤带抻的老直,发出啪啪的声响,没想到挣扎了两下,啪的一声断了。
明明娘轻的摔在地上都没有声音。
我嘴里含着窝头,哭着看我娘趴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她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慢慢的爬起来,也哭了。
自从那以后,我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倒是那帮人时不时就有一两个夜里偷偷的摸到我娘屋里,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往外一锁,里面就传出来娘杀猪一样的哀嚎。
我刚开始的时候还哭喊着用拳头擂门,后来里面渐渐的没有了声音,我光着膀子站在外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他们系着裤腰带走了以后,才赶紧跑回屋里,看见我娘没有像死了一样躺在炕上才会稍微安定下来,每到那时候我都会想起娘说过的话:
“那儿住的都是吸人血的妖怪。”
只要我娘还没有死,这些人就不会停,直到她变成一具人干。
我娘见我进来,晃晃悠悠的支起身子,有气无力的抬起一条胳膊,手里多了两块银元。
她的声音哑的断断续续:
“儿...饿了吧...明天去买点米...娘给正生煮饭吃...”
我娘是个好女人,要是没叫我爹给抱进玉米地,她准能安生的过完这辈子。就算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也比现在强,至少也会像她被卖到张贵家里那几年过的日子。
张贵就是张家崖的那位老爷,我头一次见他也是在我娘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