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仁民见丰彰文在他面前耍硬,心里蹭的便起了火,可一想到对岸的共产党,想到还要指望这些人帮他挡枪子,便只好忍住怒火,说:“这...他们这些兵痞,吃饭的钱都没有,哪里有钱赔偿啊”
“不给钱也行,那就永远离开红石矶!”
“他们要是死赖着不走呢?”
“你是驻军长官呀,那就看你的了”
“呵呵,你笑话我了不是?总统都让他们三分,我算个屁呀!”
“县官不如现管,红石矶治安归你管,你总得有个讲法吧?”
“这个...”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发话,事情全由我们来做,保证不让你为难”
“你们做?你们怎么做?”姚仁民疑惑道。
“还是那两个字,好办。文的就礼送出境,武的嘛,就看他们有几斤几两骨头了”
“这些不学好的烂货”丰兴华插嘴道:“江里的大鱼正要开荤呢,一个个扔到江里喂鱼算了!”
“滚一边去”丰彰文瞪了一眼丰兴华,又转问姚仁民道:“你就讲句话,我们尽量来文的,好不好?”
姚仁民低头想了想,说:“那好吧,尽量劝他们离开”
姚仁民带着七八个兵,随丰彰文来到昭武街东头,远远就看见老食客酒馆已经被人围起来了。二十几个人,一色的三八大盖,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对着大门。从他们的所踞位置和持枪姿势就可看出,这可是经历过恶战的兵棍呀!姚仁民背脊骨一阵凉,心里便有了别样滋味,想了一下,就让勤务兵进去将领头的兵痞喊出来。不一会儿,一个大个子兵痞歪歪扭扭骂骂咧咧随勤务兵出来了,见着姚仁民也不敬礼,却晃着身子乜斜着眼说:
“哦,一个小...小上尉呀...陪我喝...喝两杯?”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睁开狗眼看看四周吧!”
姚仁民声音很大,却并没有平时对待老百姓的那种蔑视与凶狠。他是给自己留后路呢。大个子兵痞果然四周看,可是天黑了,又是醉眼朦胧,除了姚仁民身边的几个兵和丰彰文等,什么也没看到,便骂道:
“妈...妈的比...吓...吓唬老子呢?”
丰彰文不等他接着骂下去,便上前向酒馆里高喊:“里面的,抓贼了!”又向身边的丰兴华,指着大个子兵痞说:
“还不将这贼头拿下!”
丰兴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指令便跨步一个背摔,将大个子兵痞摔到地上,手纽背靠,一脚踩住他后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大个子便像死猪一样趴在地上干嚎了。
酒馆里砰砰砰的拳脚声和哭嚎声也逐渐停了,十几个兵痞很快就被十几个壮汉拎出来,死狗一样被甩到门前院子里。姚仁民看着这十几个威风凛凛的壮汉,还有围着酒馆的二十多个,禁不住冷汗便冒出来。想想之前做的事,心里便叨了无数遍万幸。幸亏没做出更出格的事,没惹急这些刁民匪类。
让兵痞们出钱治伤本就是笑话,无非是个“逼”字罢了。姚仁民也不想这些人再惹事生非,之前是不敢做不方便做,现在有红石矶人顶在前面,他便落得两头做好人。经两面说合,免了兵痞们的治伤钱,又按红石矶人的要求收了兵痞的枪,“礼送”他们出境了事。
转眼到了民国三十七年,公元一九四八年的腊月二十三。这天是送灶王爷的日子,红石矶忽然又来了四五百个兵,国军第六十八军一三四师某团某营。拖旗吊枪、邋里邋遢的,据说都是从徐蚌战场上败退过来的散兵,又被整编到红石矶驻防的。自此后,红石矶就有了“六十八军——顾嘴不顾身”的俏皮话,意思是脏兮兮、疲沓沓,只顾贪嘴好吃的懒油条。姚仁民的兵没有调走,直接就“入了伙”,还是当他的连长。驻了六七百个兵,红石矶这个年想不热闹都不照了。只是,这个热闹可不是平常意义上的热闹,而是哭天喊地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热闹。新来的兵里有惯匪有伤兵,伤兵有政府护着,惯匪有本性撑着,都是敢随意杀人放火的主。败兵过来了,政府的钱却没有过来,怎么办?
办法就是捐款,就是征用!
说得好听是捐是征,其实就是抢。六七百个兵,吃的住的用的战防的,不仅不能少,还要高标准。哪里来?领兵的是个副团长,姓胡,胡团副一抬下巴说:“保护哪里,哪里就该出钱出物!”。住的地方好解决,不仅别墅区的空房子多,就是几条街上搬空的店面商行,随便整理一下,怎么的也能住个千把号人。缺少的就是生活物资,什么都没带来就什么都要就地解决。乡长是红石矶保的直接上级,自然也躲不过,便送来一万斤大米面粉、十头肥猪和十几牛车蔬菜。胡团副扫了一眼说:
“就这么点?”
“不少了。县上说,我们每月最多管十天就可以了”
“操他妈的狗日的县长,十天以后让老子们喝长江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