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寡妇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担心女儿和外孙,便又恢复了翠儿每天的豆腐脑和油条。
因为不能实现买田的愿望,丰铭义总感觉这日子过得憋屈。人都要发霉了,想想躺在地下睡大觉的金元宝,心里就痒起来,便向丈母娘提议出手金元宝,兑了钱也好做个什么事业。林寡妇说,兑肯定是要兑的,只是做什么事却要慎重。翠儿应声笑道,对对对,做个事情,那就做个大房子吧,像那些大户人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横了一眼给打了回去。铭义心里也是怪翠儿辫子长见识短,大房子能当饭吃?他见丈母娘同意他的想法,便又进一步问她做什么事情好。林寡妇眯着眼抿了抿嘴唇说:
“听彰文老婆无意中说起过,安庆有人想拉他家入股工厂。依我看,那还真是个不错的路子。工厂稳呀,不靠天不靠地,只要东西好就不愁没人买”
铭义是一如既往铁了心的想搞田地。虽说种田是靠天收的事,但是有灾的年头并不是多数,只要肯花功夫,田地就能出粮食,就饿不死人,就会衣食无忧的活着。故而,他对丈母娘的投工厂一说却是不太赞成,可又不能明着反对,便笑道:
“妈妈讲得对,有点钱不是为了做房子,是要钱生钱利生利。不过,嘿嘿,我除了搞船种庄稼,搞工厂却是七窍通了六窍,那是一窍不通啊。总不能...总不能全指望别人吧?我们什么都不懂,要是别人报假账,把钱匿到自己腰包里,该给十块的给五块,甚至只给两三块,我们不就睁着眼睛吃瘪么?”
铭义这话也不无道理。而且林寡妇也知道,她一个女流不好出头露面,女婿即使出面坐在工厂里也没什么用。他能斗得过那些奸商?只怕骨头渣子都会被人吃掉。可是,即便田地稳当,现在买不到也还是空话呀,便给女婿将了一军说:
“就算田地好,你能买到?”
“嘿嘿,有钱在手里捏着,只要有人卖,我们就马上抢过来”
“还是一句空话!”
林寡妇很像红石矶人了,没事也喜欢出去和一班老女人们喳白白喳。好在不惹是生非,而且还能听点张三李四的趣闻八卦,晚饭桌上再转给女儿女婿听,倒也能给生活添点调料。一天晚上,林寡妇问铭义:
“义伢,你四房的二哥没生孩子就死了吧?”
“嗯”
“二嫂当时才二十出头呢,怎么不改嫁?”
“守节吧”
“你们丰家的规矩,是不是没儿子的家产都得找个本族孩子继承呀?”
“是的”
“怎么没人继承你二哥的家产呢?四五亩田地呢,还有几十亩柴场”
“不是抱养了孩子么”
“抱养的不是男孩呀,还是你二嫂娘家人,你们丰家也同意?”
“这...我就不晓得了”
“这,这。算了算了,你就是个敲不响的石鼓,只知道嗯呐哈”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丰彰文将丰铭义喊到九老爹家,他自己进房坐在丰学堂床边说:
“九爹,四房老二家承继的事?...”
丰学堂见彰文提到这件事,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咳嗽了几声,撑着坐起来说:“这事你也是晓得一些的,你老子在世的时候就议过两回了”
“有结果了?”
“有结果还用你这会子来问?四房老二家的情况非同一般呐。老二过世以后,他烧锅的坚决不改嫁,立誓要守着。为夫守节嘛,虽然不是前清了,可怎么讲也还是家门荣光啊。她一日不出门,一日就是我们丰家人,我们丰家就不能夺情撵她出去。还有一条,她娘家和我们丰家是世交,她大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管从哪一头看,也要多照顾她才是”
“可是...多少年以后,老二的家产不就归了外姓?”
“那也纽法子。我告诉你吧,这么多年了,也问了族内几家,就没有哪个愿意去承继。不是不愿意,是不忍心,不忍心伤老二烧锅的心”
“要是有人愿意呢?”
“哪个?你家?”
丰彰文转身将坐在堂间和彰祥聊天的铭义叫进来,让他坐下,很是严肃的和他说:
“义伢,翠儿找我讲过了,她想让兴国承继四房你二哥,他家的田地柴场就都是你的了。你是什么意思,今晚就当着九老爹的面讲讲清楚吧”